《契约宠妃》半勺月光

9、瑞雪人心寒

　　两张琴，湖心亭，风平水静。
　　一起用罢午膳，红绯和幕离在亭中入座，各执一琴。
　　儿时许言的爷爷喜欢中国传统文化，硬是逼着小小年纪的她学习各种东西，琴棋书画也好，各式舞蹈也罢，都请的有名的老师教的，而古文则是爷爷自己教。
　　可怜许言缺少童年乐趣，只能和家离得近的木子李玩一玩，木头只有中午大人睡觉时才去找她，因为这时候弹琴会影响别人休息，所以她可以得到片刻放松。
　　许言是名符其实的多才多艺，只不过很少有人能看出来。她没有长成爷爷期望中的大家闺秀，相反还活泼得很。木头分析，这大概是因为她把这些学习经历看做是牢狱，不曾真心喜欢过，所以才不想对外界提起。
　　思绪回到现实里，面对着琴，绛红绯心底忍不住思念起最亲的爷爷，他曾经百般说服，甚至逼迫自己学习那些东西，现在都派上了用场。
　　倒不是许爷爷有预测能力，他只是害怕自己的孙女到时候难以持家，手上会点东西，就算当个老师也是饿不死的。
　　技不压身，爷爷说的就是这句。
　　“古筝分十三弦，二十一弦和二十三弦，而古琴七弦，也称七弦琴。宫里有的这种是古琴，我先弹一个曲子，你大概体会下味道，然后我再教你基本的手法。”
　　绛红绯说着，拨弦试音，然后弹起一首记得还算完整的古曲。弹着弹着就想起以前爷爷看着自己练琴的场景……自己离开后那个世界变得怎样了？爷爷身体还好？会不会因为她的失踪而太过伤心？
　　允许思念的时间太短，眼前还有重任。
　　因为琴技高超而被留在宫里的御用琴师幕离现在却不会弹琴，红绯必须帮他学一些，好应付其他人。
　　琴声悠远而凄凉，一曲下来，满脸泪。
　　幕离知道她在想什么。
　　红绯擦擦泪：“来吧，先教你最基础的。”
　　幕离拒绝：“教俩现成的就行，基础太慢，成曲虽然难但只学两个，死记着指法练习就行了，这样好糊弄人。”
　　红绯想了想：“……过几天帝后大婚，肯定要找你弹这首曲子的，那就先练这首吧。”
　　然后，那天下午经过镜影殿的人都听到了，一阵优雅的琴声后跟着一阵毁人耳膜的噪声。
　　于是，宫里疯传：绛妃娘娘失宠而陪嫁丫鬟上位，娘娘心里不舒服，招来幕琴师学琴，弹出的曲子真是撕心裂肺，渲染悲剧气氛，烘托了娘娘悲苦愤恨的心情。
　　……

　　十一月初八这天一大早，妃嫔们就被叫到日央宫。
　　红绯来的时候特意带上了细辛合欢，出镜影殿前还百般嘱咐合欢莫要乱说话，等合欢小脑袋点得跟啄米小鸡一样，才晃晃悠悠地上了步辇，往日央宫去。
　　她到的时候，正巧碰上玉妃。
　　见是她，玉妃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吟吟地走过来：“姐姐可早。”
　　红绯不动声色，也扯嘴笑笑：“皇上有旨，你我姐妹岂敢不早。”
　　玉妃笑的热闹：“也不知是什么事，能叫皇上想起咱们。”
　　红绯：“……什么事，进去不就知道了么？妹妹请。”
　　从前她一直觉得玉妃属于那种好说废话，无关痛痒的女子。
　　表面上也的确是，可里子里呢？
　　那天在昆仑殿，玉妃从头到尾都在，却没开过一次口，那件事是不是和她有关，红绯不知，但她知道，玉妃是个聪明人。
　　知道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的聪明人。
　　不然她也不会活到今天，成为资历最老的妃。

　　她们来的不算晚，但心里惦记着皇上，早早就来的，大有人在。
　　红绯玉妃刚进到院里，就听见一阵抢天哭地的哭喊声，还是大合奏。
　　红绯：“……？”
　　玉妃：“……不会是，皇上……呸呸呸，说什么呢本宫这嘴！”
　　红绯愣了愣，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后，提裙跑进殿里。而入眼的不是穿龙袍的南宫执，入鼻不是清淡的龙诞香，女人们像抢食的锦鲤般围着龙床，花团锦簇的衣裙绕的人眼花缭乱，各种浓郁的熏香混杂着扑鼻而来，绛红绯的胃都揪起来。
　　绛红绯：“都让开！围在那哭哭啼啼有什么用！给我退下！退到殿外去！去！”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计划里有这部分？！
　　女人们看是她，有点犹豫，虽说她不受宠，但毕竟位分在那摆着……一干女眷抹着眼泪忿忿不平退出去。
　　红绯急忙走上前——南宫执的面色发青，嘴唇乌紫，分明是中毒的样子。
　　红绯止不住心慌，扭头破口大骂：“来人！传御医！小怪兽在哪？！皇上中毒你不去叫御医，传这些女人来干嘛？！”
　　门口守着的公公闻言，战战兢兢进来：“回……回娘娘的话，怪兽公公不在宫里。”
　　红绯快发狂了：“那传御医！传御医啊！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么？！早些都干什么去了！小怪兽不在，那谁在这管事？！”
　　那公公冷汗直滴：“……小的刚来，小的也不知道……”
　　“滚！都给我滚！”红绯气的眼发黑，“外面吵什么呢？！把细辛合欢给我叫进来！顺带着告诉外面那些女人，跪在那好好给我诵佛念经，祈祷皇上平安，没我命令不得进寝殿！再让本宫听到一点点声音，我绛红绯亲自操刀，就地正法！”
　　那公公吓得屁滚尿流，几乎是爬出去的，不过外面的声音马上就小了，绛红绯抬手想揉一揉太阳穴，平复下心情。
　　结果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在抖。
　　……南宫执。
　　怎么会是你？
　　明明，明明太后她们要加害的是夏兮月，怎么到头来，却成了你？
　　是你替她挡下的……我们不是都商量好将计就计的么，为什么，还是不放心，还是要以身犯险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为她，我会难过？

　　细辛合欢进来时，就看见绛红绯跪在皇上床边，两只手握住他的手，目光哀凉。
　　她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合欢走过去把耳朵凑在她唇边：“……想过我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合欢：“？”
　　细心拉过合欢，跪在床前：“娘娘，让奴婢为皇上把脉吧。”
　　红绯不动。
　　合欢又凑上去：“娘娘~娘娘~娘娘~皇上中的是七毒散，再不吃药就要挂~了~”
　　红绯总算转转脖子，对上合欢天真的大眼。
　　眨眨眼。
　　细辛扶她到一边坐下，然后开始给南宫执把脉。绛红绯目不转睛看着，过了一会，垂下脑袋。
　　呵，这时候才绝望么。
　　是你活该，在既定的结局面前，还抱有幻想，不是找虐么？
　　绛红绯，你活该！
　　许言，是你活该！
　　外面传来吵闹声，红绯揉着太阳穴对合欢道：“去看看。”
　　过了一会合欢跑回来：“娘娘~娘娘~娘娘~庄妃娘娘来啦，在外面要见皇~上~”
　　这时候，细辛也站起来：“娘娘，昨夜太医已经处理过，本就没有生命危险，方才奴婢把余毒也清理了，娘娘放心。”
　　绛红绯：“让她们进来吧。”

　　庄妃怒气冲冲进得寝殿，入目就见绛红绯面无表情坐在主座，旁边立着细辛和合欢。
　　玉妃赶忙随着庄妃进去看南宫执，里面很快传来一阵啜泣，其他在殿里等候的嫔妃眼角挂着泪，却是再不敢发出声音。
　　过一会庄妃玉妃出来，庄妃指着绛红绯怒道：“绛妃，你和你的人对皇上做了什么？！凭什么拦着我们姐妹不让进来？！”
　　绛红绯看着殿外，不语。
　　被忽视的庄妃气得发狂：“来人！来人啊！将绛妃和这两个贱人带下去，彻查镜影殿！”
　　殿外涌进一队侍卫，嫔妃们都吓坏了。
　　只有绛红绯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安静地看着外面景色。
　　庄妃发令，侍卫们却不动。
　　而绛红绯终于收回目光，淡淡看向庄妃：
　　“南宫盼，皇上是在日央宫中毒的，与我镜影殿何干？”
　　“南宫盼，日央宫的宫人都是你布置的吧，皇上中毒，谁得嫌疑最大？”
　　“庄妃娘娘，你莫忘了，协理六宫的权利，现在在我手上。”
　　“来人，带庄妃下去，彻查水墨斋。”

　　十一月初八，今年第一场雪纷纷而下。
　　站在后宫阴谋中心的绛红绯，透过重重人影，看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却也让人从骨子里觉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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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亲们，最近弟弟粘得很，写文时间不确定……
还是日更，但时间有可能后推了，可以么？？
晚上能静下心来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