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行》K兽

14、儿女私情

　　洛阳城。
　　城中的一处远近驰名的酒楼雅座，正坐着赵匡胤一人买醉的身影。
　　自从华山剑会之后，廖行凯的事情败露之余，还使得华山派及天罡流结下了怨结；那廖行凯心中很是气愤，没有让自己进入华山派以外，还在那段时间里对自己百般欺凌；迫不得已之下，便只好回了洛阳城。
　　赵匡胤回了洛阳之后，几乎每天都从早喝到晚。
　　“那样的事情，明明也不是我所希望的…他内力大破，败你之事，怎生又可以把矛头全赖到了我身上！”赵匡胤冷笑，捏紧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倒酒之间，却有一个身影走了过来，在面前坐下。
　　赵匡胤微微抬了一下头，见是一个年龄相仿、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净皙的面容，笑起来莫名带着几分沉稳与自信。认识？赵匡胤再认真地辨认了一下，仍旧认不出来。
　　“未知，阁下是谁。”赵匡胤也没有放狠，只是拿过另一个酒碗给他倒了一碗酒。
　　毕竟酒逢知己千杯少，若是有缘，一起痛饮也好。
　　那青年笑了，只是喝了一小口：“我姓霍，名不梦。”
　　“霍不梦？”赵匡胤迟疑了一下，口中喃喃自语：“霍不梦。不梦…阁下倒是起了个有意思的名姓。不知找在下有何事？”
　　而这个唤作霍不梦的青年，正是那日在华山剑会之上，随着墨尘音和蓬莱老怪一齐的南海小师弟，那个和时珩有过一面之缘、精通岐黄五行的人。“我初出这江湖，心中一直有一番大志向、想找寻一个助我成事的人。”霍不梦笑着：“我看你气宇不凡，可有想过夺天下？”
　　“夺天下？”
　　赵匡胤笑了，觉得这青年实在是幼稚不已。“阁下说得海量，只是这天下皇位，哪里又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去争去夺的。”
　　霍不梦却是依然平静。
　　“若你有心为皇，我可以助你得到皇位。”
　　赵匡胤的眼睛骤地一紧，看回这个青年男子。实在是太自信的表情，自信到让人觉得他手上就有颠覆天下的能力一般。皇位吗……赵匡胤低下眼睛，那的确是另一种至高无上，对比于天罡流，更为权势的至高无上。
　　“霍先生，请喝酒。”赵匡胤捧起酒碗，敬礼便尽数饮入口中。
　　霍不梦酒量不胜，便只是喝了一些以表心意。
　　那时在华山剑会，在老怪师兄收的徒弟身上看到了紫光，他很是讶异。只是不曾想到今日在这洛阳城，也看到一个身含紫光的人。霍不梦心中思量，虽然这个男子身上的紫光不如那日的少年、但毕竟，那少年只是一个女子。
　　女儿多情愁，如何当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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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柏山太白顶。
　　天罡楼三层-白虎。
　　那日前往瞻星台练功，正巧舟昱五徒持令回门。巧的是和三四六一个样，打扮也是个翩翩少年郎。舟昱无奈笑，便让她和三四六一起，四人同住白虎房。
　　这五徒，姓顾，名梓逸。顾梓逸出生在江南，祖上一方首富，有一定名声，是和薛时珩的薛家一样，在当地乃是有权有势有财的家族。顾家这一代当家之主同样也是中年无子，好不容易盼得夫人怀了一对双胞胎、很不巧，那儿子方出世，喜讯还没高兴完，就夭折了。随之出娘胎的则是与那儿子长得一样的龙凤胎妹妹。
　　顾家老爷长叹这场戏弄，望着一边夭折的儿子，和手里精神的女儿，摇头。但是那小少爷出世的事情已经散了出去，无奈、便只能隐瞒了那龙凤胎一事，只称是得了一子而已。毕竟家中旁支对于家业虎视眈眈，顾家老爷不想就此放手，只能委屈女儿。
　　时珩和她的身世相近，二人同是打小作少爷儿郎养起来的女儿身，故而见了面之后反倒是更容易熟络，渐渐地一同出入，三四五六这四个人每天混在一块。
　　“你虽是自幼熟习武功兵器，可是身上却没有内力。再说，你又不带着自己的防身之物，真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夜里，这几人洗了热水澡，回了房中正在闲聊。
　　那五徒顾梓逸的确练过身手，也吹得一首好曲子，却没有实扎的内功。
　　“哪里没有带兵器了。”顾梓逸听了连忙反驳，从床边翻出了那支玉质长箫来：“这便是我的武器，师父所赠的‘寒焰’。”
　　“拿来看看。”赫连修坐在她身旁，顺势便抽了过来。
　　不多不少，这赫连修和顾梓逸在天罡也有一月之久。赫连修的性子虽然仍旧是无事时冷淡淡的神色，但是在情绪好时，还是开始了说笑，和兄弟几人渐渐亲近。
　　说回这梓逸的寒焰。
　　将近两尺长的汉玉所打造出来的长箫，玉质剔透纯净，一头因玉脉渗进了蓝色丝纹的玉石纹路，另一头则是渗进了红色丝纹的纹路，看上去，的确像是一头燃着火光而另一头结着冰霜一般。寒焰，有意思。
　　几兄弟互相传着长箫来看，复又传回梓逸手里。
　　“如此难得的东西。”时珩笑着：“你方才说是师父所赠，不知你的师父何人。”
　　“南海号称梦幽鬼音的乐师，八溯逆。”
　　众人皆是了然。
　　也是一种缘分，想不到他南海的几师兄弟，同时收了天罡几个师兄弟为外门弟子。
　　“来，吹一首。”
　　梓逸点头应下。她接过那汉玉寒焰，两手捏在长箫头尾；才接触到唇瓣，那经寒焰吹出来的悠然箫声便回荡在这房中。
　　箫声悠长，淡如山泉溪水。那流水潺潺的恬静美意，一直缠绕在竹林绿叶之间；箫声停顿而乐声一转，似乎闻得耳边马声呼啸，草原大风凛冽，携手挥鞭策马。
　　心中觉暖。却是又听得箫声转为哀愁，如同见了铠甲散落、死尸遍地的战场；又像是寒冬之时的枯枝冻河，一派荒凉寂寥。
　　轻叹一口气、箫声便在此处截停。
　　那兄弟几人听了这般哀伤的箫声都禁不住唏嘘；时珩缓过心神，淡笑：“这般用心的曲子，可见五师弟也是个用情极深的人。”
　　顾梓逸顿了一下，不作回答。
　　这样的反应，可就惹来那几个人的嬉笑了。“哎哎哎，肯定有是不是。”“是不是长得很漂亮的哪家千金？”“我觉得是从下定下的娃娃亲，或者青梅竹马！”“哈哈，这样的话怎么舍得回天罡拜师来？”……
　　那三人兴致上来了，直说个不停。
　　这真的是本应该相亲相爱团结互助热爱天罡热爱师父的同门师兄弟吗……
　　顾梓逸抓着手里的寒焰，顺势敲了一人一记脑门：“你！们！仨！还真的是够了。说说也就算了，还越来越起劲。”顾梓逸自顾自地把手里的寒焰收回在床边，脸上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那时同在八溯逆师父门下的师妹罢了…”
　　“师妹！”三人一道欢呼起来，那石澜和阿修更是在隔床对望含情脉脉喊着‘师妹，我喜欢你’‘梓逸，我也是’之类的话语。
　　“哈哈哈哈……”
　　尽是胡闹嬉笑，打打闹闹。
　　而对于顾梓逸本是女子之身却喜欢女子的事，几个人像是心照不宣、又像是毫不在意那般没有提及。对此，薛时珩是当中感悟最深的人，石澜知道她的事自然明白，赫连修则是因为高冷、并不会在意。
　　“你们几个王八蛋！”顾梓逸真是哭笑不得，没好气地抓起床上的枕头往那几人直直地摔了过去，快要打起来的架势。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狂妄的哈哈大笑。
　　楼上五层住在天罡房里的师父舟昱本在练字清修，不想却因为这狂妄笑声震得笔画一歪便画出了白纸之外。

　　“你们几个再破天大笑我就一人一脚踢下桐柏山！”

　　一声怒吼，才稍稍地让房里几兄弟平静下来。
　　这四个乱来的人，正全都到了一张檀木床上扭打着，混在了一团。几声轻骂，各自放开了打着抓着咬着的手脚，故作正经地坐好来。
　　“嘿嘿嘿……”突然梓逸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众人皆是一顿。“老六，你这小子整天装酷肯定也有心上人。快点，告诉你哥我，快…”梓逸说着，便伸手去箍筋阿修的脖子以作威胁的样子，一副问不到不罢休的模样。
　　“不…我不说……”
　　“哈！你小子！要兄弟还是要女人！”
　　“要女人！”
　　“看我不勒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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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罡楼-天罡晨议。
　　事实上基本每天的晨议听法，三四五六这几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每天都要五更起来听法，在不习惯又有点习惯的时候的确挺累的。
　　于刃和家愔已经完全习惯，就不说了。
　　这日时珩本也是全身累爆，给一个枕头就可以睡个千秋万世的节奏。却不曾想到，会听到一个撕心裂肺的消息来。
　　“开阳支玄武堂弟子于洛阳城回报，商行近日收入足了两千白银，特意将此红头置购了兵器等物送到楼里，予本门弟子装备。”
　　“哦？才月中就满了两千两白银？”舟昱点点头，看向时珩：“珩儿，你老家还真是个富庶之地啊。”
　　那回禀的堂主停了停，方道：“听说是在苏杭一带来的富贾，为了一桩和洛阳林家的亲事，特意在商行置办了价值不菲的嫁妆送到林家。”
　　时珩心中顿时漏了一拍。

　　自从早上听到那个林家亲事的消息，薛时珩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洛阳林家，除了那个林家以外还有哪个林家呢。时珩手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牌坊石头上。即使心里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可是心里还是很难受啊……
　　“煦儿……”
　　时珩站在牌坊前，望着下山的路犹豫不决。耳后，突然闻得一阵脚步声。
　　“四哥，爱就爱了，干嘛犹豫呢。”来者正是顾梓逸。梓逸也早从石澜口中了解到时珩的那一段往事，今日的晨议上说的话，心中也猜了个大概。不料跟着时珩的脚步，发现她的确是为了感情事烦恼。
　　“你小子……”时珩刚要开口，却见她身后还有十数名天罡外徒弟子。“你…？”
　　顾梓逸笑了，只道：“作为内徒，各堂弟子的五十人内调动还是可以的。这里是天权支青龙堂的二十名守门外徒、四哥，我顾梓逸虽然武功根基还不到家，但是面对我四嫂即将嫁为他人之妻，我可忍不了。这一趟，我跟你走！”
　　时珩望着她的神色，欣然一笑。

　　“师父，这样让她二人下山去，真的好吗？”天罡楼里，于刃闻风而来，却见舟昱正站在栏杆之前看着她们远去。
　　舟昱盯紧那二十几个已经变成黑点的人，微笑。
　　“虽然说，那林煦的确是时珩的心上人，只是这般贸贸然下山抢亲，怎么样都有一些说不过去啊……”
　　“刃儿。”舟昱笑了，难得是一副温柔的女声：“我收的徒儿，会搞定所有事的。”
　　既然是为了心中所爱，就去吧。
　　舟昱抬头看了看那蔚蓝无边的苍穹，心中蓦地难过了起来。舟旭啊舟旭，如果你当年可以学得我这徒儿一分一毫的勇气待我，你还会不辞而别吗？那一切只不过是你舟旭自己猜想，以为我喜欢师弟罢了。
　　师姐，你到底在哪里。
　　于刃看着时珩她们安然下了山，也是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身旁的舟昱在回想起当年的往事，而悄然落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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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
　　这二十多人，在进城之前早已乔装打扮了起来。时珩装成了一个年纪已长的老翁，充当商队老爷；梓逸是生面孔，便仍旧是充当商队的少爷；余下二十个门徒，则是充当商队的护卫队伍。进城之后，便首先去找商行所在。
　　商行总管见浩浩荡荡来了二十几人，一时也是反应不过来：“几位……”有一名□□意地走上前来，取出腰间的令牌：“管事的，这两位是师兄，来此地办事的。”
　　“师兄？”一听这名头就了不得，肯定是楼里的内徒弟子了。总管连忙吩咐弟子招呼他们进里面去，并四下留意店外情况。见无事，便让其他人先在门面招呼。
　　总管进了内堂，见那先前的老翁已经褪下易容术，连忙行礼：“原来是珩师兄。”因时珩从小到大和商行都有联系，故而这边的人认识时珩。“不知珩师兄带人下山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梓逸有些不满，拿手中折扇敲了敲桌面：“喂喂喂，怎么不叫我啊。”
　　“师兄抱歉。”总管尴尬一笑。
　　梓逸瞥了他一眼，拿过手边的一碗茶。“听说最近洛阳城商行收成不错啊，还在短时间之内破了两千银子。”说着话题一转，“来交易的那个人叫什么，在哪里。”
　　总管愣了愣，突然想及那个富贾娶的人好像就是珩师兄的心上人…“呃，那个交易的富贾姓郑，在哪里我倒是不晓得……不过，他好像会带着林姑娘在下午来商行挑选一些大婚用的东西……”
　　总管越说越小声，因为他看到时珩已经快要把手中的杯子捏碎。
　　午后，时珩依旧是装扮成老翁的模样，坐在了商行的门面之中。梓逸则是代替了总管的接待工作，站在门面笑脸招呼着。
　　“哎哎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天斗商行品质好，质量好，价钱便宜……”梓逸偷偷看了看一旁的时珩，见她仍旧一副沉默模样，也不好去打扰。
　　复又看回前方，却见一个看起来就像土财主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个绝色，外加家丁丫鬟一列人。
　　“还真是那么准时……”梓逸想到时珩的嗜血外号，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已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