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之国》鱼腥

1、一夜破灭，十年长成

　　“父亲大人！您怎么能够擅自把国家建立诏书向全世界派发呢？您知不知道您这样子做，很可能会给我们整个家族带来无可避免的麻烦和事端啊！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和其他的国家一起抢夺土地、人民和粮食，我们会被起兵打得一塌糊涂啊！”棕褐色卷发、蓝瞳的女人一边拍打着书桌一边大声斥责着。

　　这个女人名叫——艾尔维亚.

　　“我知道分寸，这不用你来教，”被斥责的人是一位头发花白，腿脚已不是很利索的年逾古稀的老头。被自己的儿媳妇这样子斥责，这个老人却没有一点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的向她解释道，“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后果，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子做。”

　　“为什么？以我们家族现在的财力和实力，像先祖一样被人欺负和鄙视的情况已经是不可能会再出现的了，为什么还要放弃这个平和，去寻求更多？！你一直交给我们的家训就是‘平和的享受自己的一生’这不是不合理吗？”艾尔维亚不依不饶的继续驳斥着，希望自家的老爷子，家族的当家能够改变想法，收回诏书。

　　老爷子站起身来，一拐一拐的拄着拐杖来到庭院，望着耸立在天空之国中心的孤塔，叹了口气：“没错，家训的确是这样子。但是，我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研读了摆在后院收藏室里的家族笔记本，我才知道，其实我们的先祖一直都不是这样子一个家训……这个家训，还有另外半句话。”

　　老爷子顿了顿，让女人缓了口气。

　　家族笔记本是记录一个家族从创立到至今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小事，包括族长的选举，族员的奖惩，家族账单等等，是家族最重要的东西，是每一代家族的历史文献。

　　老爷子继续道：“我们家族的笔记本已经堆满的整间收藏室，到了我这一代记录完毕，恐怕要再多开一间。”

　　艾尔维亚从仆人手里接过茶杯，递给老爷子，示意老爷子喝口水继续。

　　老爷子接过茶杯，喝了口红茶道：“从先祖的第一代家族笔记本开始到我爷爷那一代家族笔记本，我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笔记本都缺少了那么几页。按道理，家族笔记本因为不能给外族人看，所以应该是什么都不会隐藏的，即使是家丑。但是唯独有那么几页却人为的被撕掉了……有那么一件事是族中人一直想隐瞒的。”

　　艾尔维亚咽了口唾沫，继续假装镇定地听，其实心里也早有了推论。

　　“没错，那件被隐瞒的事情是必须要隐瞒的，”老爷子放下茶杯，交给站在他旁边的儿媳妇，“——创立一个属于自己家族的国家。”

　　“！！！”

　　艾尔维亚心中的推论被证实了，手颤抖不止，茶杯被抖落在地，摔碎了。

　　艾尔维亚惊慌失措，按住老爷子的肩膀大吼：“你知道这是必须隐瞒的事，那你为什么不但不隐瞒，还要公布于世？！你脑子塞了棉花吗？！”

　　自从自己的丈夫，老爷子的大儿子死后，艾尔维亚就变得很凶悍，做事果断伶俐，丝毫不犹豫，但是心底还是会很尊敬老人。只是现在受了这样一个天大的刺激，换做谁也无法冷静下来。

　　因为自整片奥罗大陆诞生以来，自古就有了七个国家坐落在奥罗大陆的四周，正中间是最大的天空之国。突然有一个国家冒出来，别的国家自然不能接受，也不会承认。

　　其实在几百年前，就曾经试过有几个家族联合起来共同建立起一个国家，但是都很快就被七个国家的联合军打败，几个家族瞬间崩溃，之后整个奥罗大陆一点也没有留下他们存在过的痕迹——简单的说就是“一点不剩的一把火烧了”。

　　这个家族的命运很有可能就会变成自己的命运，还有谁能够镇静下来？所以女人如此暴躁，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老人拍了拍艾尔维亚的肩膀：“放心，我已经把宅院加固了一下，他们暂时攻不进来。”

　　艾尔维亚暴怒，大骂道：“你爷爷的！这能解决问题吗？！他们一个炸弹投过来，要攻进来是迟早的事情啊！”

　　老爷子像一个老顽童一样眨了眨眼：“没问题的，不是还有你吗？未来的当家。”

　　“我擦！合着你是想把这个烂摊子推给我啊！？我一个女人怎么解决啊!莫拉特要是现在还活着，兴许还能帮忙想想对策，现在他也不在了……你要我……你要我……”说着说着，艾尔维亚就啜泣起来。挽着袖子背过身来一人默默哭着。

　　老爷子转过头来，望着媳妇落寞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莫拉特，老爷子的大儿子，女人的丈夫。因为一场疟疾死去。

　　“……其实，我这样子做是现在必须的。”老爷子走回书桌。艾尔维亚停止啜泣，想听听这其中的必要性。

　　“我们家族的生产经济已经无法应对外面世界的经济体制了，我们家族的农业生产经济已经落后了，家族也日益衰落，之前所积攒下来的财力和实力也很快就要衰弱了，我们再不想点办法，我们可能在明天就会一夜崩溃。”

　　“可是……这个极端的办法不是更容易在下一秒内崩溃吗？”

　　“就算我们发展工厂经济，也是无济于补的，我们的仓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再去搞这些了，我们自己现在种植的粮食，因为天气的原因，只能够我们这一整个家族吃，无法拿出去卖。”老爷子坐在摇椅上，扇起扇子。

　　艾尔维亚握了握裙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放弃了争执。这已经无法挽回了。

　　老人又再次长叹了口气，心中道：“这样子做是不是对的呢？为了自己的子孙能够生活的更好一点。”

　　说来，老爷子的大儿子死后，艾尔维亚怀着九个月大的胎儿艰难的参加完丧礼后，因为过度伤心，没想到竟然把他们的儿子提前催生了。

　　一个嗷嗷叫的小婴儿诞生了，老爷子给他取名为——穹。

　　穹遗传了家族的特征——白发，但是眼眸却遗传了外族来的母亲的红瞳，长睫毛。

　　老爷子十分宠爱穹，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但是因为家道中落，家里已经无法再有丰富的食物喂给一个小孩子吃，毕竟连大人有时候也吃不饱。

　　“果然，这个家族是时候要毁灭在我的手里吗？……对不起呢，我的小孙子，让你出生在这样一个破落的家族里……”老爷子含着泪哄着穹睡觉。

　　穹闭上眼睛，安心的睡着了。

　　但是这一晚，家族内部发生了巨变……

　　家族里的全部人，包括仆人，全部被靠近家族宅院的隔壁国家——海之国的军队杀了。

　　海之国的军队一间一间房间搜查，唯恐漏掉一个漏网之鱼。来到顶楼的收藏室时，一个军人提醒时间不多了，天快要亮了，快点搜查。

　　负责顶楼搜查的军官觉得收藏室肯定收藏的是家族笔记本，在搜查也没有什么意义，到时候一把火烧光直截了当，于是就放过了顶楼。

　　全部军官撤退后，整座宅院猛烈的燃烧起来。火光照耀了整个黑漆漆的天空。

　　而在顶楼的收藏室里，其实藏着两个人——一个老头和一个婴儿。

　　底下的火剧烈燃烧，眼看就要烧到顶楼了，老爷子把穹放进摇篮床里，并把自己这一代的笔记本全部藏在摇篮床里。做完这些事后，老爷子推着剩下来的所有家族笔记本往底楼推。

　　他知道家族笔记本都是由一种绝缘不可燃的材质特殊制成的纸张。所以，他把它们推下去，想要阻挡一下火势。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火势太猛，迅速的就窜到了收藏室前面，没有办法，老爷子唯有把所有的家族笔记本死死的推在门口，才最终阻挡了火势。

　　但是老爷子因为过度的高温和剧烈的运动，再加上心脏病，猝死倒在了地上，独留一个孤儿在摇篮床里傻傻的笑着……

　　第二日。

　　穹看到如此惨烈的场景和倒在地上的爷爷吓得哇哇大叫。隔壁的邻居听到小孩子的哭声，立马离开家寻找。

　　隔壁邻居是一位和蔼的老奶奶，她循着声音去寻找。穹继续大声哭着，老奶奶不太好使的耳朵也反应过来，发现小孩子就在顶楼的一间房子里。

　　老奶奶发现从宅院的正门进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经过一夜的火烧，宅院里的楼梯早已烧的松软，已经不能承载人的重量了。

　　她唯有搬来一个高高的梯子靠在墙上，慢慢的爬上去，把穹和几本家族笔记本带了下来。

　　宅院里的顶楼其实也只有2层楼高而已，所以老奶奶爬的其实不太辛苦。

　　老奶奶把穹接回自己家里，细心的照顾他，喂养他。

　　十年宛如一夜过去后，穹已经长成一个正太。

　　银色的头发，红艳的双瞳衬得这个正太出落不俗。但是这么多年来，他的表情却只有一个——死鱼眼加无口。

　　他只会和奶奶说话，从来不和其他人说话。每一天的事情就是帮奶奶去集市上买点东西，帮奶奶穿针引线，还有就是努力的一字一字的读家族笔记本。因为奶奶本身家境很穷，附近的学堂也离得远，所以根本没有机会让穹学认字，所以穹唯有靠着奶奶那所认识的十几个单薄的单词解读。

　　十年如一日的这样读着，穹试图想从这几本东西中读出自己的身世。

　　他已经不能回去隔壁的宅院去查探了，即使这个宅院如此的近，因为奶奶并没有告诉他实情，没有跟他说：“其实你家就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