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河息

9、桃花依旧笑春风（八）

　　睡了一夜，艾里亚清醒了很多，翻江倒海地刨出一张可以写字的纸，又到处找笔，整个房间弄得乱糟糟，上了大学以后，很久没有坐在书桌前了，握着笔的感觉忽然让人心底柔软一片，有些感动和怀念。
　　曾经的奋笔疾书，挑灯夜战啊！
　　‘咚咚咚’门板被敲响，此时家里除了自己只有长生了，艾里亚扯着嗓子冲外喊：“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就成。”
　　长生才开门，一阵引得人食欲大动，垂涎三尺的香气随之而入，艾里亚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才想起自己自回家还什么都没有吃。
　　“在写什么？”长生泡了两碗方便面，香气四溢，艾里亚夺过一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方便面是家里的吧？”
　　长生吃东西斯文秀气的像波斯猫，对比艾里亚饿死鬼一般的吃相，简直是云泥之别，“嗯。”
　　艾里亚还在低头狂吃，满嘴方便面，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这方便面3.5一盒，等你有钱了记得还我，”咽下面，又补了一句，“家里不养闲人，一切自力更生，如果你要常住还得跟爸妈说一声，然后按月付房租。”
　　长生脸黑了一半，放下叉子，端着方便面盒往外走，“哦，对了，不要浪费粮食，不符合可持续发展之路。”
　　长生定住，木桩化三十秒后，又端着方便面盒重新坐回艾里亚身边，继续吃。
　　艾里亚眼风里扫着，没忍住笑，一张口却被汤汁呛着，脸涨红地像番茄，捏着喉咙向长生求援。
　　“一口水3.5。”长生端着面往旁边挪了一步，刚好让艾里亚的魔爪落空，继续优雅地细嚼慢咽。
　　“你...”艾里亚露出古装片里那种被人暗算的表情，怒目圆睁，看长生无动于衷又转而摆出一副小狗般可怜无辜的样子，冰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就差身后竖条大尾巴了。
　　“你与其有空在这里摆表情，还不如赶快找口水喝，免得被呛死。”长生端着方便面再往旁边挪了一步，斜眼瞧着艾里亚。
　　艾里亚憋出眼泪，朝着长生狠狠瞪了一眼，踢翻凳子往外狂奔，听到楼下饮水机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长生唇角一弯，眉梢眼角滑过笑意，犹如春风化水，两汪灿金瞬时烨烨生辉。
　　人字拖踩在大理石制的楼梯上，声音渐渐由远及近，长生放下叉子，盖好方便面，静静地看着门口，艾里亚走到长生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又忽然露出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以为我会同你计较么？”
　　“现在不会，以后可不好说。”
　　艾里亚笑得见牙不见眼，“你真了解我。”
　　艾里亚同长生收拾完书桌，两人面对面坐下来，艾里亚一手捏着白纸，一手举着铅笔对朝长生，当做话筒，“下面请长生先生回答我几个问题，不想答的可以选择弃权但不能说谎。”
　　“嗯。”
　　“第一个问题：长生先生为何扮作只黑猫潜伏在我身边二十年？”
　　“我乐意。”
　　艾里亚眼角抽搐，目光落尽长生双眼里，他表情认真，完全不像在说笑，当然，也有可能是装的，不过如此真挚温和，还真没法拆穿。艾里亚咬着后槽牙，深呼吸一次又再度扬着笑问：“第二个问题：告诉我真正的世界观。”
　　长生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艾里亚，那双冰蓝色的眼虽迷茫却也坚毅，“你害怕知道真相么？”
　　艾里亚点头，吐字轻而缓，“怕，但我必须知道。”
　　长生看着艾里亚有些僵硬的笑容，微锁的眉头，无不暗示着他内心的波涛万丈，风雨欲来，但眼里的坚毅不减反增，缓缓地点亮，再望之际已亮如漫天繁星，“亚，不管听到什么，你都要学会接受。”
　　艾里亚点头。
　　“这个世界是平行而重叠的，此时此刻，你眼前所见之物只是空间的第一层：普。这里生活着人类和其他动植物，也有修仙者和术士之类的，他们分别归属杀手，言灵，暗王，医疗这四大家族。重叠在普世界的第二层空间：梵，梵世界里居住着各种妖精，兽族，鬼怪等，法力底下者无法穿越空间。第三层空间：空，这个空间被分割为四块：三界通道，轮回泉，时间之阁，星宿空域，四个领域共同支撑起三界轮转。”
　　“啥？你在说些什么鬼，我从没听说过。”小说上倒是见过，不过亲耳听到的感觉分外诡异，好像一瞬间身边多出了一些东西。
　　幻觉，绝对是幻觉！
　　艾里亚听着长生慢条斯理地扔出一连串专业词汇，完全无法理解，最重要的是无法相信。面对艾里亚的震惊迷茫，长生只字未讲，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艾里亚迎着长生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和羞愧，冷静下来低声道，“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你要学会接受。”
　　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有些微妙和尴尬，艾里亚攥着笔，灯光照着他的脸半明半寐，眼中神色飘忽不定，长生目光下移，字迹穿透纸背，有些凌乱：
　　第三个问题，长生是谁，陶琴是谁，他们为何找我，而我的亲人如今可好。
　　“你的家人现在很好，你母亲在去往南极的路上，你父亲在南太平洋上航行。”
　　艾里亚倏地抬头满目诧异，却又带着掩藏不住的惊喜安心。长生手指捏诀，低声吟唱：“时空之逆转，以精灵之眼窥望，暗影再现。”
　　两人中间的空气撕碎再重建，，无数色彩逆风而来，拼凑成一幅动态画卷：维多娜站在甲板上，巨型轮船在无边大海中航行，金色长卷发顺风飞扬，英姿潇洒，正放声高歌：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 us
　　You have come to show you go on...
　　艾里亚无语了，坐个船都要唱歌，还唱《我心永恒》，这位大姐难道没发现她被人围观了么？
　　相比之下，埃米尔就要正常得多，虽同是坐在豪华巨轮航行在大海上，他也只是拿着本书，靠在窗边静静翻看，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艾里亚同埃米尔早已达成共识，要是一家三口一起出门，两个男人绝对要装作不认识那个连走路都很嚣张的女人。
　　吹着穿透时空而来的微咸海风，艾里亚细细地看着那两张熟悉温暖的脸，想将他们的模样，想将他们的一丝一毫全部认真描绘在心间，牢牢记住，艾里亚从不知自己原来如此爱他们，二十年的亲情早已融入骨血，哪怕是预想到半分的危险，都会害怕到惶恐。
　　如果可以，艾里亚愿意用一切换他们幸福快乐。
　　“陶琴他...”
　　“你母亲认识陶琴，但仅止于认识。”
　　无论是真是假，他只想要个确认，求个心安。
　　艾里亚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一直悬着的那把尖刀终于在长生一句话下轰然粉碎，化成细雨飘落心间，“那就好。”
　　平安就好。
　　“亚，”艾里亚闻声抬头，冰蓝色的目光静谧安详，衔着抹淡雅释怀的笑，似花香般柔和了空气，“我还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但我对你没有恶意。”
　　“嗯，我说过，我认定的事很少改变，你是我的宠物
　　如此庄严的气氛，如此庄严的表情，如此庄严的‘宠物
　　一词，长生黑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