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河息

7、桃花依旧笑春风（六）

　　很多东西的颠覆，其实只在瞬间。
　　艾里亚在电视上，书本上看过许多阴谋背叛，前一秒还面带微笑的朋友，下一刻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捅进你身体里。
　　人在世上，总是会遇到许多背叛，这个道理他自小就知，
　　只是，为设想过捅刀人居然是他，
　　而他，是异类。
　　该怎么接受？又怎么原谅？
　　“陶琴。”
　　艾里亚的语气软下来，甚至透着几分淡漠和疲惫，“如果你真的想上，我也不会叫嚷着喊着不要，不过这里的一切已经逆转了我的世界观，也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估计我会死在这儿，但是我还是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陶琴亦回望着艾里亚，本是无意一撇，谁知却被他此时的表情凝固住视线，原本淡笑的目光竟渐渐化作吃惊，怀念，伤感，还有其他一些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眼底，过了很久他才木讷的出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太像了，你的眼睛，你的语气，你的表情，全部都太像了。”
　　艾里亚望着他，一时有些糊涂。
　　陶琴甩甩头，想要将那些杂念抛到九霄云外，脸上拾起一如既往的笑容，但眸底难舍难分的情绪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这一切的真相？呵，借用殿下的话来说，那便是‘这个世界上不单只有人类’。”
　　“呵呵，是么。”恐怖惧怕，还有这一切不可思议都如同镰刀般割碎艾里亚原本的世界，这种信仰、认知被摧毁的迷茫渐压缩变质成无处发泄的愤怒，“的确，这个世界上不单只有人类，可是，再强大再神奇的种族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用你的强大到别人的世界里搞破坏，算什么？想炫耀么？你现在是很强大，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我告诉你，自你开始乱用能力的那天，就不会有什么东西再去接纳你，你不属于任何地方，你就是一孤儿，一个被遗弃的玩具！”
　　还有，最重要的是，你不该骗我。
　　若是骗了，就永远不要揭穿谎言。
　　陶琴脸上一沉不变的笑有些松动，眉目间落着寂寞，嘴角却扬地更嚣张，挑着浓烈的讽刺与自嘲，“说得好，说得实在是太好了，早就没有东西肯接纳我了。”陶琴抚掌大笑，音调拔高，细长的桃花眼第一次面对艾里亚透出杀伐之气，“你说得对，我就是被遗弃的孤儿，不过那又怎样？我有非做不可的事，即使没有人支持，没有人理解我也要做，这就是异类的生存法则！”
　　艾里亚扬眉看着他，清秀雅致的容貌锋利若寒刀，双眼清澈如镜，那种坚毅毫不掩饰，“你要的东西在人类的世界里？”
　　“不知道，也没必要告诉你。”
　　陶琴忽然抬手，指甲尖如利刃，轻易划破艾里亚的皮肤，细密的血珠随之渗出。
　　“你要做什么？”他惊恐。
　　“剥皮。”陶琴头也不抬地回答，声音冷冽的像机器人。手指灵活摆动间，艾里亚胸膛已经被划了一个大大的‘井’字，部分皮肤已被整块撕下，剧痛从皮肉深处传来，艾里亚嘴唇发白，咬紧牙关，冷汗密布。
　　陶琴看了眼艾里亚紧锁的眉头，淡漠出声：“本想让你在欢愉中死去，没想到你非要将我惹怒。”
　　说完，五指成爪，毫不犹豫地向艾里亚的心脏刺去。
　　“陶琴，过火了。”听过好几次清润的男声再度如佛音般响起，艾里亚急忙睁开眼，咸涩的汗水划过视网膜，停顿在眼角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大致瞧见陶琴后退数十步，抵着床沿，突然而至的黑猫静静地立在他对面。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陶琴戒备地扶住木床，随手抓过另一件睡袍披在身上。
　　“别动他。”艾里亚只能看到黑猫的背影，玲珑乖巧，透着尊贵，然而那种无形的威压竟让艾里亚不自觉地感到心惊。
　　这个世界都乱套了，猫也开始讲人话了。
　　“你要皮，我就再给你找一身，送到你府上去。”黑猫语气淡定的同陶琴讨论人皮的事，一人一猫眼看就有坐下来喝茶的趋势。
　　“为何护着他？”陶琴狐疑的将目光在艾里亚和黑猫身上游走，越发谨慎起来，蓦地，心中似想到什么，容貌瞬间焕发，神采奕奕，一双桃花眼亮若宝石，“他是不是......”
　　“不是。”黑猫还没等他将话说完，无波无澜地打断他的期盼和幻想。
　　“哦，没事，我会继续等他的。”陶琴回答得极快，连眉都未皱一下，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件毫不干己的事情，然而一瞬间如秋叶凋零的色彩让艾里亚觉得有一丝不忍。
　　他在等谁，即使作为异类也依旧执着。
　　“艾里亚这张皮我瞧着极为满意，你确定你能找到跟这一样好的么？”陶琴打开折扇，指尖描绘着白梅的形状，漫不经心地问。
　　黑猫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
　　屋中静得落针可闻，于是艾里亚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无限扩大，成了这凝重气氛的添加剂，黑猫和陶琴始终未看他一眼，倒是艾里亚目光一直在两人身上乱晃，转得自己都有些头晕了。
　　动了，在沉寂到艾里亚觉得他俩已经石化的时候，黑猫立起，四肢着地，步履优雅地朝艾里亚走过来，猫爪扣在锁链上，如同切豆腐般将纯铁的锁割成两半。
　　艾里亚忽然得救，被吊得太久以致于麻木冰凉的手脚此刻定是撑不住身体重量，整个人呈‘大’字地往前砸，险些压着黑猫。
　　艾里亚关键时刻一歪头，没将鼻子压扁但是扭到了脖子，一时疼得呲牙。
　　“既然你将人带走了就别忘了承诺，还有看好他，免得下次又被人劫了。”
　　劫？明明是这笨蛋自己往陷阱里跳。怪谁？
　　黑猫闻言也不理陶琴，而是自顾自地抬起猫爪将艾里亚翻了个面，他裸露的胸膛上一个血红色的‘井’字，好几块皮凭空消失，只剩吐着血珠的新肉，此刻这么一压鲜血大片地沿字体溢出，蔓延胸膛，荼蘼如曼珠沙华。
　　艾里亚活动了下手脚，勉强支起身子，发现陶琴不知何时遁了，现在屋里就剩下黑猫和自己。
　　看着艾里亚胸前血流如注，黑猫声音依旧清润平静，“如你所见，我也是异类，而且潜伏在你身边二十年了，你现在能接受我吗？”
　　艾里亚往后缩到一安全距离，细细盯了它半晌：“说实话，不能。”
　　“要是我告诉你，你也是异类呢？”
　　艾里亚笑起来，不置可否，“要是ET告诉你，你也是只ET，你会信么？”
　　黑猫站起来转身离开，从容优雅，毫不留恋。
　　“小黑，我以后还见得到你吗？”
　　他一直将它当做宠物，
　　而它，也坚守宠物的本分，十多年来，从未伤人，怪叫，很爱干净，也从来不会去翻垃圾桶。
　　黑猫脚步未停，“你想有只ET在你身边乱晃？”
　　艾里亚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
　　黑猫脚步加快。
　　“但是，谢谢你陪了我二十年，就算是潜伏，就算是监视，我也早就把你当成宠物了，我认定的事情很少改变。”
　　呵，宠物？人生真是失败。
　　黑猫未回头，未转身，更未有片刻的停留，径自消失在艾里亚视线里，“诶，所以说猫养不家啊。”
　　艾里亚不知陶琴会不会来个回马枪，趁着黑猫走了，再杀他个措手不及，一边恼恨自己嘴臭，不该把黑猫赶走，一边迅速地撕了床单，当做纱布简单地把伤口包扎了一下，□□着膀子就往外走，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艾里亚刹住脚步，险些撞上一个身影，抬头，两汪灿烂的金色正冲自己微微地笑着，艾里亚下意识出口，“小黑？”
　　“亚，你是打算裸奔么？”
　　艾里亚后退一步，对方一席墨黑长袍，黑发如瀑布披散及腰，泛着绸缎的光泽，肤白如羊脂，比之陶琴更胜三分，五官完美的近乎冰雕，又透着中国古代典雅清俊之美，那双灿金色的眼瞳微挑着，似有笑意在眼角一闪，温柔溢满眉里眼间。
　　“你是...小黑”艾里亚有些不确定，试探着询问。
　　“嗯。”看到对方点头，艾里亚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在演琼瑶？”
　　艾里亚丢了个大白眼给他，“我觉得你还是变成猫的时候好些，小黑。”
　　“我有名字。”
　　“哦？”艾里亚刚刚还想着他既做了人，那就还是得有个像样点的名字，正筹划着给他取个威武点的名字时，没想到他自己开口了，艾里亚顺着话头问了一句：“叫什么。”
　　“长生。”
　　猫终归是猫，何必叫的那么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