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河息

13、桃花依旧笑春风（十二）

　　晨曦泼洒着暖光，浅金蔓延大地，透着昨夜未消的寒凉，又带着细细缕缕的温热，斜斜一束挤进艾里亚屋内，正巧落到他合着的双眼上。
　　艾里亚皱眉，再皱眉，愣是被晒得满不情愿得半睁开眼，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个身影，马尾束在脑后，丰神俊朗。
　　“长生，你跑我屋里杵着干什么？”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肚子饿的话楼下有方便面，你也可以到外面吃，钥匙和钱我放茶几上了。”
　　艾里亚翻了个身，侧过阳光，脑袋陷进松软的枕头里，又是昏昏欲睡，正要再见周公时，一只冰凉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灵台顿时一个激灵，像赶苍蝇一样挥手打掉脑门上的爪子，“别闹，我再睡会儿，一边玩去。”
　　“亚，你发烧了。”
　　艾里亚浑浑噩噩的将话音仍入耳，不耐烦地又转了个身，“你才发烧了。”
　　藏在窝里的手被长生强行抽出来，‘啪’地一声拍到自己脑
　　壳上，“你做人水土不服啊？还是...”
　　“...呃，好像有点烫。”艾里亚彻底睁开眼，一轱辘从床上坐起，懵懂地问长生：“怎么回事？”
　　长生摊手。
　　“可是我没有什么感觉啊，怎么会这么烫呢？”艾里亚摸着脑门，转念一想起身下床，“还是拿体温计量一量比较好。”
　　谁知脚才刚着地，猛地一阵天悬地覆，头晕眼花，两眼一黑重心不稳就要作势往下栽，幸亏长生眼疾手快扯住艾里亚后领，才避免他摔得那么不雅，将他重新扶回床上。
　　艾里亚抱着头适应不过来，长生转身出门，“你坐着，我帮你拿。”
　　“嗯。”
　　辗转量了几次，结果却有些骇人，每次不多不少，分毫走展都没有，34.5℃，于正常人而言已是超低温。
　　艾里亚捂着额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穿好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艾里亚点头，虽然这样的情况着实怪异，不过靠着先进医疗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艾里亚放宽心，接过衣服麻利地打整好，再度站起来却又是头晕目眩，几欲跌倒，只得由长生搀扶着慢慢往前走。
　　初阳悬在云层里，街上还算不得太热，个把老年人走得很快，约莫着是在锻炼身体。
　　“长生，我怎么觉得今天路上人有点多啊。”
　　“大概吧”长生答得含糊。
　　“什么叫大概啊，这可是平常的一倍还不止。”
　　艾里亚环目四顾，越发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皱着眉揉上太阳穴，忽然眼角刺进一抹极亮的亮色，捉着艾里亚的视线投往宽松的路面上，那里站着一个小女孩，模样瞧起来也就约莫着七、八岁的样子，走得很慢，甚至有些垂暮老人的步履蹒跚。
　　艾里亚想出声提醒她小心些，但心底突地升腾起一抹不安，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路的尽头奔驰而来一辆重型卡车，司机开的速度虽然不快，可是越发接近小女孩时，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或者减速的迹象，而那个小女孩依旧走得极缓，眼神空洞，像是完全没有在意到迎头而来的卡车。
　　“哎，小心啊！”艾里亚挣开长生，扯着嗓子冲小女孩狂吼，可惜为时已晚，小女孩被卡车撞地重重飞出，一刹那已是砸在地面上，血肉四溅，脑浆横流，卡车依旧未停直直地从那具身体上碾过去，半截身子拦腰而断，内脏拌着肠子流的满地都是。
　　艾里亚一阵恶心，掐着树干几欲作呕，他没有注意到，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看他，或茫然，或惊恐，或欢喜。
　　“你看得见我？”那个躺在血泊里的小女孩幽幽地坐起来，双手撑地，支起残破成肉块的身体，从地上抓了把像是脑浆的东西重新塞进碎掉的脑袋里，亦把肠子塞回肚中，“你看得见我？”
　　她再问，七拼八凑之下，身体又变得完完整整，半分破损地迹象都没有，一如方才那飞溅的血红，碎成块状的躯体只是艾里亚一人的幻觉。
　　“你看得见我，对不对。”
　　“你到底看的看不见，你说啊！”
　　“你明明看得见的，看得见的！”她站起身，抬步走向艾里亚，越走越急，声音也越发凄厉，稚嫩的嗓音如同幼兽绝望地嘶吼，破碎的音节掩不住地往耳中钻。
　　艾里亚捂着耳朵拼命摇头，踉跄地往后退。
　　“你走路不长眼呐！”他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那一声比一声凄厉，撕心裂肺地叫喊，似乎是无数银针接二连三地刺进太阳穴，“你看得见我，你看得见我，你看得见我！！回答我啊！！！”
　　“我看不见，”艾里亚低着头，神志不清地喃喃低语，“我看不见，”他一只在往后退，兴许是撞了许多人，最后背脊硌上冰凉的墙面，捂着耳，发了狂般大吼，“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他在人群里挤挤攘攘，万分狼狈，推开了许多人，惹来白眼无数，然而手掌在碰到某些身体时竟然凭空穿过，有如透明，“看不见的，看不见的，我什么都看不见的。”
　　那个声音还未消散，像细丝一样拉扯着神经，语调变得焦急痛苦，“你别跑啊，我求求你停下来，救救我啊！求你，求你救救我......”剩下没了话语，只有嚎啕大哭。
　　救救她？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