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老李

1、第 1 章

　　小小说
　　目光
　　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目光，但有两个人的目光令我终生难忘，就是这两个不同目光，使我充满着敬佩和内疚。
　　第一种目光是从凶恶的充满杀机的小偷的眼中射出来的。
　　那是一个数九寒天的冬季，前一天晚上就飘起了雪花，第二天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往外看去，只见大地银装素裹，看到外边白茫茫的世界，我皱起了眉头，又特意看了看马路，厚厚的积雪让各种车辆碾压的和镜子一样光滑，反着耀眼的白光，马路上的车辆、行人都在小心谨慎地慢慢地走动。我是一个胆小的人，这样的路是不敢再骑车上班的。匆匆忙忙吃过早餐，和往常下大雪天一样，往电车站奔去。
　　电车站等了比平常多一倍还要多的人，大多数是女同志和年龄大的人。车进站了，人们都往车上挤，我是当过列车员的，对于超员是习以为常，挤上车便随着上车的人流到了中间。我站稳脚跟，看了看周围，看到在我身旁有一个妇女，穿着破旧棉袄，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焦急、悲痛的表情，怀中抱着一个看上去有病的小孩，我尽可能地往旁边躲了躲，这时却有一个穿皮夹克的人挤到这个妇女身边，这个穿夹克的人有20多岁，又瘦又小,我正纳闷他干嘛要往这个抱小孩的妇女旁边挤时，看到他把手伸向这个妇女破棉袄略鼓起的口袋，很快就掏出一沓钱来，我不由地正想张嘴，这个瘦小个子立刻拿眼光瞪着我，那凶恶的目光如同恶狼的眼睛，如同出鞘的毒剑，出发出凶狠的贼光，我马上又闭上了刚张开的嘴，装做什么也没看见。
　　车又走了不知是几站，我听到一个妇女的哭声，回头一看，就是抱小孩的那个妇女，她发现装的钱不见了，痛哭起来，边哭边说：“这是我卖猪和卖鸡蛋的钱，是来城里给孩子看病的，钱丢了可怎么给孩子看病呀。”妇女伤心地哭着，怀里抱着的孩子也哭闹起来。电车上的人们，见这她哭的那样伤心，在痛骂小偷的同时，你十块他五块地伸出援助之手，在我旁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伸出颤抖的手，给这位妇女递过来100元钱，还有哄孩子的水果糖，说：“闺女，以后出门留点神，大伙给你凑了一些钱，装好了，可别再丢了，一会到站给孩子看病去吧。”小孩嘴里含了块糖，露出甜蜜的笑，他母亲还在抽泣，但抽泣中满怀对好心人的感激之情。
　　我在一旁真有点站立不安，仿佛那个黑心的小偷就是我，就和我偷了她的钱一样。我的心发虚，脸发红，腿发抖，也急忙掏出所有的钱来，递给她，我平时不爱多装钱，掏遍所有的衣兜，也只有50多元钱，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多装点钱，为什么不抓住那个可恶的小偷。那个妇女感激地看着我，抽泣着说不出话来，我却忏悔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车到站了，我匆匆忙忙地下了车，车开了，我望着远去的电车，那个小偷可耻的行为和凶恶的目光，那个妇女的哭声，人们对小偷的痛骂声，人们安慰妇女的劝慰声，仿佛还在我眼前，还在我耳中回响。
　　那一天，那几天，那些天，我内心一直充满着内疚，一直在恨自己。
　　第二种目光是从冷酷的、威严的一位弱女子的眼中射出来的。
　　那还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又是一场鹅毛大雪，只不过是在我上班的下午，一会地面就是厚厚的一层。这一冬，好久没有下雪了，使医院增加了不少患感冒的病人，这一场瑞雪，对调节干燥的气候很有好处，这一场人们盼望以久的瑞雪，使人们非常高兴，有人拿着照相机，跑到机关院子里的花园照相去了，我们办公室也有人去了。我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看着这漫天飘舞的雪花，又喜又忧，喜的是这场雪可以调节气候，减少了患感冒的人，忧的是又要挤电车了，我最发愁挤电车，遇到这天，坐车的人多不说，车跑起来和老牛拉车一样，慢慢悠悠。
　　下班了，机关胆大的人还是骑车走了，同事逗我：“别和娘们一样挤车了，骑车走吧，滑一跤也挺好玩的。”我是个胆小的人，还是我行我素，往电车站走去。
　　电车站等车的人真多，本来人就多，车速慢，人们往上挤，更增加了停车的时间，我挤上车，有了一个立脚之地，地天已经黑下来，我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和这在灯光照耀下雪白的世界。这时候有个弱小的女子，对着一个穿着军大衣高大粗壮的男子说：“你挤什么？”这妇女说话声音不高，但很威严，我抬头看了看这个说话的妇女，心里想，电车上人就是多，嫌挤去打的，并对她投去不满的眼光。这时只听见这个穿军大衣的粗壮的男子小声地说：“谁挤了？”我看到这个女同志从戴着眼镜里投出的目光是那样的冷酷、威严，如同两把发出寒光的利剑，直逼那个粗壮的男子。那个男子却没敢再说话，在到了一站后，这个男子匆匆忙忙下车走了，我还纳闷，这么大的个男人怎么那么怕个弱女子，可真够窝囊的。
　　我正在琢磨时，只听这个女同志悄悄地对我说：“刚才下车的那个家伙是个小偷，我发现他在掏你的上衣口袋，就推了他一下，问他挤什么，他发现我看见了，就下车跑了。
　　听了她的话，忙看了看上衣口袋，才发现上衣口袋的扣子开了，摸了摸工作证、乘车证和钱都在，怀着激动的心情说：“谢谢你。”
　　这位女同志笑了笑说：“没什么，对这样的坏人，就不能客气，只要你不怕他，他就会怕你，你要有一点胆怯，他就会猖狂，可邪不压正，你说是不是。”
　　听了这个女同志的话，我的脸红了，忙点了点头，我再看这位女同志，投过她的眼镜，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和善。和刚才的眼神截然不同。
　　从这两种目光中，我悟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