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摩尼》莲花桑桑

3、落叶归根

　　宅男的日子每天一个模式，仿佛真的就像流水般就过去了。
　　那天晚上之后，除了我会时不时地把那副古图拿出来看看以外，生活似乎没有起任何变化，我和老曹都已经对这件事慢慢失去了热情。
　　橙子，我家老爷子刚刚走了。
　　接到这个电话是凌晨两点一刻，待听清老曹的话，顿时失语。我并不是一个善于安慰别人的人，作为从小长起来的那一批人我更了解老曹和他爷爷的感情。
　　我和老曹都出生于八十年代中后期，基本上把八零后和九零后的童年都过了一遍。老曹父母在九十年代初期双双下海，号称每天忙碌在建设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的第一线。那个年代，生意的确好做，社会上风传有人就靠着摆地摊卖港台盗版磁带成了百万富翁。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幸运的，也有人倾家荡产跳楼自杀的，老曹他爸妈就属于不太幸运的那一类。虽然不是那么惨，但是他爸为了做生意把所有积蓄甚至房子都给卖了，全部投入到生意里去，最终却没有等来成功。
　　他妈眼见着别人大把大把的赚钱，回去就天天埋怨他爸没本事，直到有一个，趁他爸在外面进货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带着他妈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老曹还跟我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辆奥运会标志的车，因为那天他哭着喊：妈妈，妈妈。你要去哪里？一直追着车跑，追了很远，很远。

　　从此他爸受终日以酒度日，某一个大雨天，他爸喝的酩酊大醉之后嚷着要去找野男人报仇，第二天传来他爸溺死在水渠里的消息。
　　那以后老曹就跟着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再后来直到奶奶去世，他爷爷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爷孙俩的感情就更加深厚了。
　　在我记忆中，他爷爷奶奶住在一排苏式两层小楼里。这在我们当地叫做“移民屋”，是五十年代当地政府为了接收千岛湖库区移民专门修的房子，他爷爷就是最早的一批库区移民。这排小楼土洋结合，苏联样式可谓引领当时小镇上的建筑潮流之先。

　　老曹，你要挺住。我少有的真情流露，郑重的对老曹说了一句。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低声啜泣。此时千言万语大概也无法抚慰他心头的悲痛吧。
　　哥们你放心，我没事。
　　老曹故作平静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起了大早来到老曹家里。他家已经布置起了灵堂，曹爷爷的遗体盖着白布停放在一块门板上。
　　按照我们这的风俗，白喜事要在家里停灵三天，三天里请道士昼夜做法事超度死者。老曹家里人来人往，倒也减少了几分老人去世的悲痛情绪。
　　橙子，你进屋里来。老曹隔着老远叫我进他房间去。
　　哥们，我爷爷昨晚临走前跟我说一定要让他回老家去，而且要和家乡山水融在一起。我想好了，等做完法事我爷爷火化之后我就带着他的骨灰回库区，把他老人家的骨灰洒到湖里去，让他魂归已经被淹在水底的家乡，到时候你陪我走一趟吧。
　　好，没问题。
　　中国人的故土情节真的是根深蒂固，想到老曹家里的情况，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他，准备陪他尽最后一次孝。
　　三天里老曹家的叔伯兄弟都帮着他操办爷爷的后事，这也让老曹心中安慰不少。
　　停灵三天期满，第四天我陪着老曹去火葬场取回了它爷爷的骨灰，老曹一路紧紧抱着骨灰盒，神情严肃，和原来判若两人。我俩相对无语，只希望好兄弟一定要挺过这一关。

　　闲话休提，按照老曹事先的安排，我俩当天下午便准备出发。由于曹爷爷老家就是现在湖区，很多地方只能坐船去，加之我对老曹蹩脚的驾驶技术不放心，所以我们只能放弃了开老曹那辆破桑塔纳的打算。老曹把骨灰盒装在一个小号旅行包里，和我装作游客，大摇大摆上了中巴车。
　　一路上尽是盘山公路，第一次来的老曹和我都显得有些兴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住的朝窗外指指点点。司机是个老手，即使是这种坑坑洼洼的路面依然没有要减速慢行的意思，弄的我跟老曹，顾不得欣赏窗外风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车上其他乘客都对我们投出鄙夷的神色，显然这在他们看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抱着小孩的继续哄小孩，带了一笼鸡的极力把盖子扎紧不让鸡蹦出来，总之吃、喝、笑、闹都不耽误。
　　体型肥硕的老曹已经开始耐不住颠簸，吧头伸出窗外“哇，哇”干呕起来。
　　小兄弟不要往窗外吐，我这里有塑料袋要不要喽？一个村妇模样的大姐善意的提醒道。
　　大姐，谢谢你啊。我朋友第一次来，还不太适应这个山路。
　　哎呀，你们两个后生是第一次来啊，莫怕，莫怕，绕过前面那座山就到镇上了。可是来旅游啊？有没有住处啊？
　　是来旅游的，住处准备到镇上再去找。
　　别找了，别找了，大姐家里就是开农家乐的，你们待会直接跟我走好了嘛。
　　就在一派和谐的聊天中我们今晚的去处就被决定了。此刻，老曹还把脸埋在塑料袋里吐，而我则在默默的感叹大姐生意经之灵光，正是人不可貌相也！
　　我们闲谈之间汽车停了下来，我扶着已经两脚发软的老曹跟着大姐下了车。镇子也跟别处山区小镇的规模差不多，可是处处彰显着旅游景区的特色，短短的街道两边全是各种纪念品专卖店和小旅馆。

　　大姐的店在镇子最外面，靠近渡船码头。我们几乎穿越了整个场镇才走到，好在镇子不大，横穿过去也就十几分钟时间。
　　在大姐的农家乐草草吃了晚饭，当晚我和老曹就拖着必备的身体早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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