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欧墨尼得斯》新鲜人

1、第一章 归来

　　丞以念曾无数次想象自己再次站在卓尔的情景，可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般真实。两年前她以近乎被扫地出门的姿势离开。当时，她只感到卑微和绝望......以及莫可名状的痛。那种被背叛被伤害的痛，她两年前就暗自发誓，一定要以十倍之力奉还。
　　她抬起腕表，十一点半的光景，下课的铃声响了三遍，这是卓尔大学亘古的习惯，细微的笑在她唇角绽开。她拾阶而上，太阳并不大，有轻微的风，风中裹着五月蔷薇的清香。她在风中站定，静静地接受人们目光的逡巡。
　　丞以念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慧黠伶俐的，可是她自谙自己并不算美丽。可是经过这两年，在丞以陌不断地改造和洗脑下，她的明丽再不是一个单薄的美丽可以形容的了。就如今日，她只穿简单的及膝藕色田园风连身裙，柔顺的栗色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全身不着一件首饰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的脸是一种纯瓷的白，并无病态，极深的黑色眸子像是嵌上的，眸动，便波光流转，眼角微微斜挑，给这本该古典十足的脸平添一份媚态，多几分摩登女子的味道，将古典与现代杂糅得十分精妙，并没有半分突兀感。
　　罗津诺走在人群中，思索教授刚刚讲的案例，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佳人盯上了。丞以念眸光不瞬的看着人群中的罗津诺，她在她仅存的几个同学名单目录中，给他的评分最高，鉴于整件事的严谨性她只好找看起来脾气一直很好的他帮忙，可是不幸的罗同学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被盯梢的对象。
　　丞以念果断地走向他，逆着众人的目光，没有任何羞涩或是倨傲。余光不小心瞥到熟悉的身影，她轻按着快要从胸中跳出来的心，临时改变方案直接上前挽住罗津诺的胳膊。被唐突的佳人打断神思，罗津诺吓了一跳。
　　在确认已经成功引起那人注意力后，丞以念嘴角含笑，将嘴移向罗津诺的耳畔，轻轻吐出：“请帮帮忙，不要甩开我。”她暗暗用力，防止罗津诺的突然挣脱，脸上却是明净的笑，在旁人看来就如一对亲密恋人的絮语。丞以念背对着人群向他眨眨眼，罗津诺被她这突然的闯入，突然的笑弄得好一阵愕然。
　　丞以念双眸顾盼，在确定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后低声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话。”出乎意料地，罗津诺竟没有拒绝这个陌生的女孩，或许是因为心中那份缥缈的熟悉感吧。

　　卓尔法学院的建筑是依照罗马风筑成，立柱笔直，气势恢宏。
　　丞以念走开已经十几分钟，罗津诺仍待在原地，静静地思忖着。
　　“做我男朋友好不好？”丞以念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轻咬下唇，似乎羞赧而恳切道，“我知道会令你为难，但是......”她似乎鼓起勇气，“可不可以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做我男朋友？”
　　他望着她那有些红晕的脸，清丽的脸庞上那双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一时之间竟无法言语，越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中那份熟悉感便越强烈。要怎么办？他在心中问自己，却是吐不出半个“不”字。
　　丞以念看着他那波澜不惊的面孔，猜不透他的想法，心里早已着慌，可是面上仍旧一副淡然，两年的训练已经把以前冲动的性子掩埋在心底。“我的确是唐突了，难怪你会为难。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下个星期一我会来找你。”丞以念微笑，转身离去。
　　罗津诺望着丞以念离开的背影，心中那份熟悉愈加强烈，可是他却笃定自己二十三年的时光从未遇见过她，可心中那份难言的熟悉感又该如何解释？

　　华灯初上，偌大的卧房里，窗纱拂动。丞以念坐在床沿，手中握着手机，电话薄一页一页地翻着，上面的名字熟悉又陌生，经过着凌乱的一日，她不晓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她是恨那个男人的，是他夺走了她原本的一切，如果不是他的花心，她本该活得肆意而洒脱的，手指收紧。
　　电光火石间，手机音乐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喂？”
　　“小念，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吧，我一个人好无聊！”沈墨墨熟悉的抱怨的声传入耳朵。
　　丞以念打开一旁的备忘录确定今天的活动：“今天周五？”
　　“是！明天不用上班，所以我们可以好好玩，好不好？”沈墨墨拜托。
　　今天周五，丞以念心中暗忖，心中已然决定：“我今天晚上没有事情，我们去京华楼试试日本菜，怎么样？”
　　“好！”沈墨墨雀跃，“我一直都想去京华楼，终于给我逮找机会了。小念，开车来接我，我换下衣服先。”
　　收线，丞以念握着手机呆愣半日，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向换衣间寻衣服。

　　六点钟，并不是吃饭的黄金时段，京华楼位子已然占了七七八八。作为最好的日式餐厅之一，除去身份特殊的客人，没有预约的京华楼向来是不招待的，若不是丞以念提早预料订了位子，今日不知在哪吃食！
　　京华楼格局精巧，包间是日式的榻榻米，餐厅客人的位子也被木制的屏风隔开，既不会有闷的感觉又没有面面相视的尴尬，餐厅并没有大到豪奢，但是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穿梭于每张矮桌间却有说不出的温馨舒适。
　　在毗邻窗子的座位上坐定，透过镂空的屏风，丞以念看到与她一屏之隔的黑色背影，拨弄餐巾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对面的沈墨墨一脸纠结地翻着菜单，她并不是固守成规的人，因没有存着心思加之身边没有热衷于日菜的朋友，导致她二十二岁芳龄竟没有踏足日式餐厅前例。“我一直晓得大和民族有着未泯的......呃......野性。”沈墨墨叹口气，放下菜单，总结出结论“可是生鱼都塞进嘴巴里未免有些太过野蛮了吧！”
　　丞以念收回手指，笑道：“日式餐厅最有名的要数刺身你又不是不晓得，况且国人吃生鱼片又不是近两年的历史。我看你现在反应，是不是要放弃试京华楼的一道名菜了？”
　　好听的女声透过屏风一字不差地传入那人耳中，令他蓦地感到熟悉，他止住想要向后看的冲动，看向对面女伴，嘴角弯起不羁的笑。
　　姚晶晶不瞬地盯着他，抿着嘴角弯作矜持的笑。她二十岁，遇到的男人不在少数，俊逸的大多贫寒，富贵的又一脸猪相，作为小企业的千金她并不缺零花钱，但女人的青春只有这几年，尤其是像邵扬帆这样英俊又多金的男人简直是她晦暗人生里的一道金光，说什么她都要好好抓紧。
　　瞧见邵扬帆看自己，姚晶晶收了收僵直的笑，向他甜甜一笑，她知道自己算不上顶级的美人，取胜的就是她极甜的笑容。邵扬帆虽然有些花心，但这不算什么，她还没有见到哪个英俊多金的男人不想坐拥数美，就连她的猪头前任也背着她和公司秘书暗通款曲，若不是那该死的女人借着怀孕闹到祖宅，她倒想睁只眼闭只眼，不过也好，要不是与前任分手她哪会遇到邵扬帆这样的男人，她相信凭借她的功力一定会坐上邵家少奶奶的位子，不讲邵氏集团的财力，单是他的英俊卓尔就有多少女人挤破头等着嫁他。
　　“想吃什么？”邵扬帆看着她，弯唇一笑，他几天前认识这个女人，耳中不经意间多少听到些什么，阅女无数的他并不花心思想就知道面前的女人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并不在乎，玩玩而已呵！
　　“扬帆想吃什么？菜色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选了呢！不如你帮我。”姚晶晶嘟着嘴撒娇，撒娇也是她的不二法宝，她估量生活在女强人遍地环境中的邵扬帆一定极其厌恶强势的女人，所以她改变战术，做只没有主见依人的小鸟。
　　邵扬帆几不可见地微微皱眉，母亲的强势的确是他厌恶女强人的理由，可是没道理他就会欣赏一只没有主见的应声虫，不过他可不会指出来，更不会表现他的情绪，从小的教导就是教会他温柔对待女孩子，哪怕是坐在桌上吃散伙饭的前女友。他视线迎上对面的女伴，甫要讲话就被对面的声音打断。
　　“京华楼有名的要数怀石料理，这种以刺身为主菜的料理，是日本最经典的料理，以新鲜美感著称的料理，你不要试吗？”丞以念盯着她，努力不让嘴角笑纹溢出，“还是说，你不敢？”
　　丞以念就是笃定沈墨墨会跳脚，果不其然，沈墨墨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谁说我不敢？这世上只有我不愿做而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吃生鱼片还不是小事一桩。”说罢她转头对一直等在一旁的女服务员道，“我们要一份生鱼片。”
　　“是怀石料理。”丞以念在一旁小声提醒。
　　早已会意的服务员向丞以念微笑点头，并没有对沈墨墨的言行做出令她尴尬的偷笑行为。
　　沈墨墨拨弄着花瓶中的花，凑上去嗅嗅：“这个料理为什么叫做怀石料理，是要在石头上面做吗？”
　　丞以念眼中闪过一丝幽晦的光：“关于这个倒是有个有趣的来历。怀石料理最先从寺庙中传出，这也是它注重清淡新鲜的缘由。日本僧人只能在早上吃一餐，长久的修行只凭早上清淡的一餐是不足以维持体力的，就有僧人将石头抱在腹前抵御饥寒，以后衍生了听禅僧人的茶点，后来就有了这著名的怀石料理。”
　　沈墨墨收回她荼毒插花的手：“听起来倒是很有几分高雅的感觉，可是又不能增进口感，当餐前故事是不错啦。”
　　丞以念哑然失笑，沈墨墨不愧是奇葩一株。因为怀石料理讲究新鲜，每道菜经十分钟间隔端来，为了打发她的无聊，以及......她抬头看向屏风的对面，目光冷寂。
　　“小念，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你以前来过这家店吗？”沈墨墨开始无聊地巡视周边陈设，她才留意到周围都是木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但是只喷了清漆闻起来香香的，门廊并不高，挂着风铃，偶尔可以听到风铃的叮当作响，盘腿坐下，空气中都有微醺的禅意。
　　“没有，只是听以陌提起过。”丞以念收回视线，声线有些僵硬。事实上她来过，且不止一次，那是一段恶心的过往，推算起要到两年以前。今天她只是要碰碰运气，没想到他的习惯两年仍旧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