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赋》沈窨

2、流光谣（一）

　　壁角的灯光再次熄灭，流光飞逝，一闪不复，我费力地抬起手，带动一阵沉重的铁链声，双手打一个简单的，也是我唯一记得的结印，一簇火光自指尖弹出，点亮了壁角的那盏灯，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这一间石室，脚下的冰面映着我惨淡的面容，身后是刻满经文的经幢。
　　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漫天飞雪间，踏着万丈流光，眉眼似水般温柔，他说：“流光，等我来接你。”我晓得我在等他，即使我有一种感觉这里困不住我，我仍是在等着，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不是吗？
　　脚下的冰面散发着幽幽寒气，我缓缓坐下，月白的裙裾如一朵花绽开在这冰面上，我依稀记得我从前似乎是不畏寒的，可这几日我却愈发地畏寒了，似乎脚下的冰面要蔓延到我的血液中，让我所有的温暖冰封。我伸手触摸这冰面，冷意顺着掌心向上，我微微皱起眉头，不知怎的，手上发出一道力量，冰面碎了一道、两道、三道……一共七道，竟成了一朵花，泪珠一般的花瓣，这花，我似乎很熟悉，它叫……流光。身后经幢蓦然发出一道金光打在我身上，我倒在冰面上，血顺着嘴角落在冰面上，那花似乎在血色中绽放……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壁角的灯已然熄灭，冰面上那朵以我的血染红催开的花朵散发着幽幽玄光。好妖冶的花，却盛开在冰面上，眼前忽然有一闪而过的画面，那是一座宫殿，开满了血红的花，如这朵一般妖艳，却坐落在冰雪中。有一个声音冲破重重黑暗传入我耳中：“流光，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荣耀……”身后经幢又是金光闪现，万丈佛光打在我身上，锥心刺骨。我手握成拳，掌中太过用力，鲜血顺着指缝滑下，我却不叫一声，似乎那是本能。
　　流光花在微微晃动，流光流光，当真是流光溢彩，我伸手去摸那花瓣，入手冰冷，明明是那样红的花，为何这样冷，血落在花瓣上，顺着泪滴形的花瓣滑下，“啪嗒”落在冰面上，冻成了冰珠，耳边响起重重佛音，金光充斥着整个石室，铁链被迅速收紧，我的手离流光花越来越远……几乎是瞬间，铁链被收到最短，我被临空所在经幢上，耳边佛音缭绕，入我耳中确似恶鬼哭号，声声催命，痛，好痛，金光打在身上像插进了无数利刃，四肢百骸像浸入冰中，冰冷无比，似乎有记忆在流失，他的眉眼越来越远，不可以，我不可以忘记他……一道佛光劈在眉心，血，满眼都是血，温热的液体顺着眉眼落下，我重重地阖上了眼，我不可以忘记……他……

　　这似乎是一场梦，梦中黑暗一片，我一人踽踽独行，我看见一个人眉眼似水般温柔，他对我说：“流光，等我来接你……”他是谁？流光又是谁？眼前忽然一晃，我看见一座开满流光花的宫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我耳中，眼前一切渐渐消失，他说：“流光，梦该醒了。”
　　我睁开眼，入眼是一片血色的花朵，流光，我默念它们的名字，亦是我的名字，没有半分犹豫，我微一用力便挣开了枷锁，铁链落在冰面上，我立在流光花间，月白的裙裾铺在花上染了血色，我伸手拂过额间，干涸的血立时除去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我长袖一扬，泪珠般的花瓣飞扬，落在我身上化作群上的点缀，那漫天飞舞的花瓣间我素手一翻：“破。”经幢发出万丈佛光，可它挡不住我，血色的花瓣似血泪，是我屈辱的见证，似剑，是我觉醒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