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苏亦瑾

14、等

　　一顿饭下来，锦瑟不觉的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压抑的一顿饭吃下来，谁会消化正常就真的奇了怪了。

　　刘郅和徐慕阳正在陪桑楠打游戏，说打完这一局就回家，锦瑟便收拾东西，准备告辞离开了。这个时候，门铃响了。保姆阿姨开了门，然后锦瑟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三个人。顿时停下了手里系了一半的围巾，保持着那个动作，呆在原地。

　　门口站着一男两女，那男的大概五十岁的模样，很是精神，眉眼中能看得到徐慕阳的样子；他旁边站着一位中年女子，手挽在他的臂弯里，衣着体面，脸上挂着温婉的笑，眉梢眼角满是淡然的幸福；身后是两手提着滋养品的年轻女子，一头大波浪自然的垂在胸前，粉色的衣服衬的她的脸色更是娇嫩，脸颊左边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桑桑的爸爸一看到是老朋友来访，便快步走向了玄关口，一边出声询问，“老徐啊，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来来来，快进来，嫂子、子嘉，你们也快进来啊，外面怪冷的。”
　　桑桑妈妈也迎了上去，“嫂子快进来坐啊，你看看啊，子嘉出落的越发水灵了，真是让人看了都挪不开眼啊。你们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伸手接过女孩儿手里的东西，交给身后的保姆，就牵着她们朝着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锦瑟晃过神来的时候，宋子嘉已然在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了，她扭头跟桑桑妈妈说着话，并未看向自己。锦瑟似乎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喊，“走啊，再不走她就看见你了。”然后，身体就迅速地做出了反应，扯过手边的包，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逃离的时候，锦瑟似乎还听到里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传了出来，带着惊喜的情绪，喊着“慕阳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锦瑟闭上眼睛似乎都能看到她左边脸颊的酒窝，还有那双笑起来就弯成月牙儿的眼睛。

　　北方12月底的冬天，已是特别的冷了。风吹在脸上，都会带来冰冷的疼痛感。可锦瑟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围巾围了一半，所以一边长一边短，长的那一边会随着走路的节奏来回晃动，左一下，右一下，就像某人现在的心情。

　　手机在包里响了不知道第多少遍了，身边经过的人都在看这个不接电话神色恍惚的女子，他们大多投过几个不解的眼神，然后就继续神色冷漠的离去，向着他们各自的目的地，毫无迟疑。所以，像锦瑟这样子看起来没有明确目的地的人，会在这个城市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远处的霓虹灯连成一片，看久了，会从最开始的五彩斑斓变为惨红一片，晃的眼睛生疼生疼。于是，轻轻的闭上眼睛，却仍是觉得视网膜上留了一片红。就像夏天白色墙壁上，被拍死的那只贪婪的蚊子所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只是觉得似乎是累了的，便走到公交站牌旁边，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宋子嘉，叫徐慕阳，哥哥……宋子嘉的妈妈，挽着的，应该是徐慕阳的爸爸……”小声的嘟囔着，心里的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可若这是真的，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为什么如此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锦瑟低头甩了甩快要爆炸的头，想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一整天，脑袋里的这根弦没有一刻是放松下来的，她现在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一直响。就好像吉他的弦，被人拉起来，快要断掉的时候那种状态。

　　偏头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金属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似乎让她舒服了很多。

　　摸出手机，却怎么也按不亮，才想起来，大概是已经被那许多的电话折磨的没电了吧。

　　心里想着：徐慕阳，这个时候，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徐慕阳，这个时候，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

　　如此想了好多遍，最后，自己忍不住都笑了。

　　“锦瑟，你看，这个时候，你还不是得靠自己？你应该是独立的个体，你似乎最近忘了这一点。”

　　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最后，连公交都没有了，只好打了车，去了最近的地铁站。到家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缩着脖子，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来回小跑着取暖。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也在他的头顶圈了一个温暖的光晕。

　　看到这一幕，刚刚努力在自己心的周围砌起来的那一堵墙，无声无息的就裂了缝，路灯那暖橘色的光也随着小小的裂缝，照了进来，似乎也融化了什么。

　　好像发觉了远处的身影。徐慕阳抬头向着这边望过来，看到锦瑟站在远处看着他，便咧了嘴笑了起来，快步跑了过来，看了看她，确定无碍后，就伸出手捂了她的耳朵和脸颊，给她取暖。

　　然后锦瑟听到他的声音隔着他干燥的大手传了进来，“跑去哪儿了？说好了等我陪小魔头打完那一局咱们就回家的，可我一转头你就没影儿了。说话不算话啊！打电话还不接，你是要急死我啊。到底怎么了，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不急不缓的，当真是如桑桑所说，永远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啊。

　　在心底叹了口气，答道：“唔，看到一个长得好像你的人，觉得不会是你爸吧，然后有点害怕，就跑出来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揽过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许久，锦瑟听到他在自己头顶上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会等到你想说的那一天，我不急。”

　　锦瑟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心里悄悄的说，“慕阳，对不起，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你再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