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传奇之素心如雪》此生长恨

42、第四十一章：寿诞之日谒帝陵

　　第四十一章：
　　贺兰玥脸色惨白如纸，右手紧紧地攥起血帕，他曾经告诉自己，要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忘却。他忘却过，不论是否真正的忘却了，他的确是将它压在心底最深处。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但他没有，这触目惊心的血字勾起埋藏於他内心深处被包里得结结实实的一道深沉的伤，让他心头刺痛。
　　那血帕是他的母后沈皇后在临死前托人从冷宫带出来的，几经辗转，交到了他和睿王的手上，后来就由睿王收起来了，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贺兰珏竟一刻也没有忘却这两个字，还在自己生辰之日把这血帕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他想以此来告诫自己什么呢？
　　攥紧血帕，贺兰玥的指节发白，手微微颤抖着，他轻吐出一口气，慢慢地向外走去，秦惜十分担忧，跑上前去想要扶着他，却被他抬手制止。
　　贺兰珺看到血帕，隐约猜测到什么，心头有些惊骇，叫了一声：“皇兄！”
　　贺兰琬也觉得自己在寿宴上闹事，可能惹了祸，伤害到了贺兰玥，低低叫道：“哥哥。”
　　可是贺兰玥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木然地向前走去，留下众人呆立原处，各自脸上神色复杂，甚至忘了跪送皇帝。
　　秦惜心头一酸，他的生日就是这样度过的，快乐对他而言就这么奢侈吗？哪怕是虚假的天伦之乐他也享受不到吗？
　　她的眼神紧紧地追随着贺兰玥，人也跟着他离去，却没有注意到还有一双眼睛正在身后紧紧地盯着她，而她居然忘了看那眼睛的主人一眼。
　　十一月五日，才是崇皇真正的诞辰，可他每年的这一日都是在昭陵和往返昭陵的路上度过的。
　　大崇的皇陵坐落于天圣山麓，距离京城约八十里，目前只有太祖的高陵和太宗的昭陵两座陵墓。按照常理，每位天子从即皇帝位时起就要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了，可贺兰玥即位已经九年有余却从来没有为修过陵墓，百官多次进谏均被他驳回，面对这位历史上少见的“异类”皇帝，大家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昭陵乃是崇太宗贺兰雄及端慧沈皇后的陵寝，它依山而筑，陵前有河水曲折蜿蜒，山明水秀，景色宜人。陵后三十里外有一王家庄，庄里的人皆是从太祖皇帝的家乡彧州迁居而来，庄中多出守陵人。
　　昭陵前的河水清清淡淡，静静流淌。
　　在陵卒的陪同下祭拜完先皇和先皇后，从昭陵走出之后，贺兰玥便来到了这里，他坐在河边的岩石上，离河很近很近，衣袍下摆己被河水浸湿，他就这样坐着，呆呆的坐着，绝世的容颜倒映于水中，显出无限苍凉。
　　李清沅、白寒和秦惜皆随他微服而来，此刻却远远地看着他，不敢上前打搅。
　　冷风吹来，吹起他的发，吹动他的衣袂，他一歪身，斜躺在了岩石上。
　　昨夜他的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今日又在河边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以他的身体，内外夹攻之下……秦惜不敢再想，忍不住轻轻地走了过去，想叫他离开。
　　走近些，再走近些，触目所及——
　　秦惜愣住，她看到——
　　那人脸色苍白如玉，手中紧握着睿王所给的那方血帕，额头贴着冰冷的岩石，眉眼微闭，眼角竟有湿意，只听得他口中喃喃自语道：“父皇，你要我保全珺儿；母后，你要我照顾好珏儿。你们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完成你们的嘱托呢？”
　　他倚于石上，幽幽苦笑，显得柔弱而又苍白。
　　瞬息之间，一股惆怅让秦惜的心宛若被刺玫碰撞，刺出细碎的痛楚。那一丝无助的苍白脆弱令她心痛无比，也惊讶无比。
　　虽然外表清秀斯文，但她知道，他是一个无比强悍的男子。也许他并不是天生的王者，但他却是一个杰出的君主，他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担负起了整个大崇王朝的荣辱兴衰，他以支离的病体傲然挺立于万人之上，没有雄主之姿，却有雄主之实。
　　多少次，她小看了他。
　　她以为他单纯仁善、心慈手软，可是受命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于既倒的少年天子怎会无有过人的谋略，铁血的手腕？
　　她以为他平和淡然、无欲无求，可是堂堂天朝上国的皇皇至尊岂会无有吞并天下、扫清六合的雄心壮志？
　　她以为他身体瘦弱，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一代奇人黎荀先生的得意弟子岂会真得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
　　她以为他被文武二王的光芒所遮蔽，文才武略定是略输一筹，却不成想那耀目的双星正是由他亲手缔造。
　　他一向都是强者，即使在旧疾复发，痛得生不如死的时候，都能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响。
　　可是今日，她却看到了他脆弱的一面。
　　原来，坚韧强大如他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怎能不让人惊讶？
　　冷风再次吹来，贺兰玥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也泛出一片潮红。
　　“公子，公子，你怎么样？”秦惜见状，急忙赶过来问道。
　　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要站起来，却一阵眩晕，又跌坐了下去。
　　大惊之下，秦惜慌忙抚上他的额头，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白寒和李清沅也急急赶了过来，一起将他扶起。
　　李清沅不免心中焦急，正要给他把把脉，他却勉强笑道：“不用了，不过受了点风寒而已，哪有那么娇贵？”
　　他抬眸看了一眼白寒，眼神中很有深意：“天色尚早，我们不妨去看看小莲吧。”
　　白寒略略沉吟：“可是公子的身体……”
　　“无妨，正好去小莲那里歇歇。”贺兰玥道。
　　“是。”白寒躬身道。
　　去小莲那里？小莲？小莲是谁？秦惜有些纳闷。

　　他们进门的时候，小莲正站在院子里端着筛子喂鸡，嘴里还“咕咕”地叫着，一大群鸡正围着她争抢食物。
　　此处便是帝陵后面的王家庄。庄上的人沐浴天子恩泽，生活很是富足，这里虽有些与世隔绝，却是民风淳朴、夜不闭户。
　　小莲的住处与别处不同，不是高门大户，只有几间平房，布置得很是简单朴素，小莲一身素布衣裙，头上并无多少钗环，是村姑打扮，样子可爱淳朴。
　　听见脚步声，小莲一怔，大而无神的双眼茫然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眼光散乱地落在虚空，她的脸上泛起天真的微笑，轻声道：“是小寒来了吗？”
　　“是我。”白寒柔声道。
　　随后进门的秦惜终于看清了小莲的容貌，她心中有些吃惊，这个少女不但是个瞎子而且脸上有一道极深极长的疤痕，好像是被利刃割伤的，显得甚是狰狞，但那双眼睛却清亮明媚，非常美丽。
　　白寒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接过小莲手里的筛子，还顺手捋起了小莲垂落下来的一丝乱发，动作柔和，目中含情。
　　秦惜有些看呆了，没想到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白寒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小寒，你带了人来吗？”小莲听到了其他人的声响，问道。
　　贺兰玥微笑着开口，声音轻暖，如春风拂过：“小莲！是我们。”
　　听出了他的声音，小莲脸上露出了喜色，“是玥公子，你们来了吗？快到屋里坐。”
　　白寒扶着小莲，众人一起进屋，小莲摸索着拿出杯子要给大家上茶，被白寒抢了过去。
　　“玥公子从京城过来，想必饿了吧？请诸位在此稍坐，小莲这就去厨房做些吃的来。”小莲又摸索着往外走去。
　　秦惜急忙说：“我去帮帮小莲姑娘。”
　　两人一起走出，去了厨房。
　　“这位姑娘是——”小莲问道。
　　“我是玥公子的贴身丫鬟，我叫秦惜。”秦惜斟酌一番，小心地说道。
　　“原来是秦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呢。”小莲道。
　　“哦，我到玥公子府上的时间不长。”秦惜道。
　　两人走进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厨房，开始做饭，秦惜发现，小莲虽然眼盲，干活却十分熟练利索。
　　怔怔地看着她脸上那道恐怖的疤痕，秦惜心想，她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惨痛经历。
　　“秦姑娘被我的脸吓到了吧？”小莲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开口问道。
　　秦惜急忙从她脸上移开视线，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莲解释道：“我小时候和爹爹两人相依为命，爹爹是个江湖人，结下了不少仇家，后来他死了，我被人寻仇，划伤了脸，便躲进了山中。”
　　她忽然变得有些羞涩，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也幸亏是在山中，我才遇上了小寒，后来，他又将我带到了这里。小寒人很好呢，他每个月都会来这里看我。”
　　“山中？怎么会在山中遇到？”秦惜有些疑惑。
　　“小寒说他替玥公子办事，路上遇到歹人抢劫财物，把他打成了重伤，扔到了山中。”小莲道。
　　是吗？也许办事不假，重伤不假，但这歹人抢劫财物的事恐怕是白寒编出来骗小莲的吧，秦惜心下叹息，原来小莲对白寒有着救命之恩，想必白寒不愿让小莲一人漂泊在外，也不愿让她遭受京中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嘲笑鄙视，所以才把她藏到了这里。
　　（第四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