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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 解元公别亲赴京试 节烈女渡劫遇贵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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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丽君高中解元,有此成就,叔父扶持之恩怎敢或忘,奈谢意可表,恩情难偿,丽君当即主动提及先拜康家列祖高堂,再拜叔父恩德,此举无疑认定自己乃康家族人,只令康若山惊喜交加,老泪纵横,这也是善有善报,好心人自有好收场。不过,康若山欣喜之余也自有私心,就是想为爱女铺下后路,找个上好人家,如今眼前人才,前途不可限量,若不早早定下,他日功成名就,难免眼高于顶。当下笑问解元公可为自身想过?丽君正色回道:“侄儿只求功名早就,其它无心再想。”态度决绝,康若山也不便再说,心下遗憾。
几日后,康若山亲挑黄道吉日,定下三日之后亲送爱侄赴京应试。当天,康若山取足纹银千两,嘱荣兰小心收藏,丽君怎敢再受,断然拒绝,康若山却言道:“贤侄天造之才,此去必可高中,到时官宦招亲,贤侄若无聘金,岂不笑话?这还只是小半,另有纯金五百两寄放京中好友之处,你随时调用。”言毕再自怀中取出书信一封:“此函进京交予住在文兴号绸缎庄俞智文员外家中,有他护佑,不敢说万事顺利,也能一路平坦。”
周到如此,孺幕之情溢于言表,丽君只觉鼻酸眼涩,两道清泪直下,双膝一曲,大礼跪拜:“叔父再造之恩,明堂誓不敢忘,只愿叔父大人身康体泰,待到明堂高中回来再尽孝道!”
康若山忙去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快快起来!贤侄有心,叔父岂无体会,你只须证明叔父慧眼识人,于愿足矣。但凡不中,有此贤侄,老朽亦半生有靠,实是大幸,算起来,叔父大占便宜啊。”康若山故意取笑,淡薄离别伤怀。
“定不负叔父期待!”丽君众志成城,转头再向康胜金言道:“明堂赴试在外,叔父还望贤妹多加照料,他日功成,殊荣共享。”
自那夜丽君拜过康家祖先,再拒康若山暗示,康胜金已知缘尽,今生无望,如今再以贤妹相称,实是笃定从此只有兄妹之情,决无夫妻之念,康胜金虽暗里悲恸不己,但终是大户女儿,有德有教,自是理智占了上峰,岂会厚颜相逼,当即作揖回道:“兄长只须放心远行,勿挂勿念,妹自当克尽孝道,静候佳音。”此话一出,丽君顿然面露喜色,早识胜金之心,每见殷勤如此,心下大是不安,欲想明说,又舍不得让那酷似映雪的眉眼更添新愁,幸而冰雪聪明,知书达礼,几番暗示尔今终得理解,既不伤情谊,又得一乖巧妹子,总算喜剧收场,这一去,也真正去得安心了。
圣人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应在苏映雪身上果然合适,明明已跳入那深水急流,谁不说死定了,偏是自身命运不止于此!当日含恨一跳,直落湖底,连喝几口凉水,脑中昏昏沉沉,神智逐渐模糊,四肢也无气力,只待闭目等死,却又被一阵急流冲涮,备感痛苦,手脚不由胡乱挥打,却因此触到浮木,如见救命草般紧紧抓住,缓缓浮上水面,待能呼吸喘气,鼻息一通,心中大是畅快,再不敢放手。未料漂得半日,呼吸虽畅,手脚渐疲,浮木扶持不住,眼看又要再坠湖底……
“娘喂!你们快来看,那前面可是水鬼?!”
“水鬼?!你这笨丫头!那是个人啊!你们几个,快落水救人,你快去通知夫人!”
“小心,小心,你这笨丫头!踩到死人手了!”
“小心你那张嘴才是,人家还没死呢!”
“哇!是个绝色人儿呢,你们快来看,美得很哟。”
“还看!救人要紧!你们几个男丁滚下去!没见过漂亮姑娘啊!”
“嘘,别吵别吵,她快醒了!”
“开路开路,夫人来了!”
唔,好吵……映雪竭力睁开双眼,迷朦一片,摇摇头定定神,再看,难怪一片朦胧,眼前俱是一般无二的装束打扮,只中间一妇人大是不同,三十几岁年纪,云鬓高耸,素色绫罗,和蔼富态,该是官宦出身。知道自己被救,映雪支手微撑,想坐起身来。
“姑娘,别乱动!先喝口姜茶祛祛寒气。”和蔼妇人伸手扶住,身旁婢女忙去接手,另一婢女捧来汤水。只觉口干舌燥,映雪也不客气,就碗喝了几口,一股暖流直透肚腹,顿时舒适许多,身上也有了力气。
“多谢夫人救命,小女子无以为报。”映雪顺势欲跪。
妇人忙拦阻道:“姑娘何必多礼,见死不救岂是人为?老身景氏,夫君姓梁,乃当朝宰相,姑娘但放心怀,安身休养便是。”
怪不得如此排场,映雪挣扎立起身来:“原来是相国夫人,小女子失礼了。”
“姑娘身子虚弱,休再乱动。”相国夫人又去扶住,转头吩咐婢女即去准备饮食,再收适卧床,让映雪填充饥饿,好生休息。
待吃饱喝足,又大睡一觉,映雪方觉精神回转,体力充沛,于是一番整齐妆扮后,婢女引路,去内舱相国夫人出见礼。此时方有机会看清舱中场景,虽是官船,但明亮如镜,毫无浮华之感,还颇有股清廉正气,看来相国夫妻为人向善,决非国丈刘捷之流。去到相国夫人跟前,映雪再次拜谢救命大恩,相国夫人上前一把拉起,细细审视,口中啧啧称奇:“昨日救起姑娘,已觉容貌不俗,今日再见,端的国色天香,丽绝人寰的绝色女儿,但不知哪家天大福气,生了你这般人见人爱模样。”
映雪面色一红,恭敬回道:“小女子苏映雪,云南昆明人氏,父亲早亡,有母待奉,未想日前贪耍,夜至昆明湖畔观星,受奸徒调戏,呼救无人,无奈入水全节,万幸夫人善心救起,才不至平白枉死。”
“好个狂妄色胚!”相国夫人大怒:“是哪个奸徒如此大胆?姑娘只管说来,待我报以老爷,严惩不怠!”
“多谢夫人仗义出头,事隔两日,想那凶徒已然伏法,映雪无须再生枝节。”映雪一语带过。
气度非凡,谈吐得体,相国夫人直视映雪,连连点头,越看越心喜。“映雪姑娘。”相国夫人面色微窘:“老身有一不请之请,但不知姑娘可否应允?”
映雪诧异道:“映雪性命乃夫人所救,十件百件亦不敢辞,夫人但请直言。”
“果然是知书达礼的好姑娘!”相国夫人欣喜言道:“想老身与相国结缡十余载,只得一女,却少年因病早夭,相国仁厚,不愿只为子嗣传宗纳妾,以至膝下无人承欢,备感凄凉,今见姑娘品行高洁,愿收为异姓女儿,不知姑娘能否应承?”
毕竟是显赫官家,映雪怎敢高攀,但见相国夫人和蔼笑容,顿想起家中亲娘,鼻梁一酸,不由拜倒:“承蒙夫人厚爱,映雪岂敢不识好歹,辜负夫人美意。母亲在上,受女儿映雪三拜!”
“乖女儿,快快起来!”相国夫人喜不自胜,受了三拜后忙去扶起。舱中婢女,家院齐齐恭贺:“恭喜夫人,见过小姐。”有一机灵婢女急出内舱飞报喜讯,一时间,船头船尾尽知此事,喧声四起,热闹非凡,个个喜上眉梢之态决非虚假,可见相国夫妻果然仁义,深得众人敬爱。
又过半日,映雪与相国夫人沉浸母女之情时,家院禀报,已到天津港,即将起岸。一阵果然停泊,众仆从早已搬上行礼,众侍婢业已收拾妥当,两旁恭候,相国夫人携了爱女,同出船舱。离舱抬头一看,映雪暗吃一惊,但见岸上大小官吏两旁肃立,恭敬礼迎,心下奇怪,暂不便询问,也就忍住。上至岸地,婢女搀扶映雪入轿,相国夫人谢过各官吏,另轿坐定,前面护卫开路,一路直到京城相国府。
一出轿门,映雪又是一惊,怎么也有无数大臣恭敬相迎?相国夫人看出映雪疑惑,笑道:“女儿有所不知了,为娘不喜京都繁华,隔年必去家乡静养,此际才回,你父为人忠耿,朝中大小敬仰,自然难免小题大做了。”
映雪正要回话,府中行出一五旬左右老人,远远就笑道:“夫人回来了,待老夫好生接待。”
相国夫人拉过映雪含笑迎上:“一别经年,相爷一样老当益壮。”转头再向映雪言道:“女儿快去拜过你父。”
映雪忙抬眼细看,但见青衫长须,双目有神,面色祥和,果然一身凛然正气,当下不敢有误,急步过去拜道:“女儿映雪见过父亲大人。”
梁相诧异:“老夫什么时候又有个女儿了?还这般脱俗出尘。”
“你夫人我半路收的,可是仙家恩赐,相爷可要好生担待。”相国夫人取笑道,夫妻深厚情意有目共睹。
再看两眼,梁相大笑扶起:“好好好,有此爱女,也算后福了。”
不多时,梁相亲携映雪来到接官厅,当众宣言收此一女,众官员自是齐声贺喜,梁相再代夫人谢过众同僚接待,各自回城不谈。映雪随双亲回厅堂歇坐,相国夫人又亲选两女供映雪使唤,一名弯鸾,一名翠鹤。随即映雪拜过梁家先祖,念及双亲恩泽,映雪主动易名,愿随梁姓,相国夫妻皆大喜过往,忙赠名素华,一家人和乐融融,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