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INFP

1、Fin

　　L翻了一个晚上的第三次身。
　　本来背对背和平相处的人不得不因此面对面了起来。有着一头褚色头发的男生安静的平躺，即使是眠中也一丝不苟，有礼可人。呼吸均匀，没有讨厌的呼声，更别说难看的睡姿。L低头望了一下自己蜷起的四肢。二十岁的人，却像是母亲子宫里的婴儿一样保持的姿势。缺乏安全感，排外，甚至孤独症，都可以是这个睡姿的解读。而那个家伙，聪明，受欢迎，不设防，看似开朗……的人，的睡姿。
　　——眼皮动了一下。习惯浅眠的L还是很好的注意了和控制了自己的翻身频率，但果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观察着睡美人的行为有可能才是导致人不适的原因。
　　“睡不着吗？”开口了。
　　“啊……果然，”夜神月有些无奈的蹙起了眉头，睁开疲惫的眼睑望着天花板。“第一次和别人睡一张床会不习惯啊。”
　　“这样，”大概因为醒了，L干脆光明正大的盯着夜神月，肿的死鱼眼像是不用眨一样黏在他身上。“要弄两张床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要请你先凑活一晚上了。”
　　“不用，我的话没关系，何况这床这么大。”依然是彬彬有礼，先为别人考虑的优等生模样，有良好的家教。
　　同时这种类型的人也最有可能有深藏的不为人知的第二面，而且……很会撒谎。
　　“既然都睡不着，不如我们来讲故事吧，夜神君。”这样提议着，完全没有打扰人睡眠的自觉性。
　　“……啊……也好。”竟然有这种癖好，像小孩子一样。夜神月侧过头，对视L。
　　似乎是很认真的提议，“反正大家都睡不着，”并不觉得对方的要求很无礼，“不过没想到エル……いいえ、龙崎你会想到要讲故事，是小时候的习惯吗？”睡前故事什么的，想必是母亲讲过吧。
　　“并不是。”L翻了个身，也平躺起来。夜神月不由觉得这可能是这家伙不驼背的极限，最挺拔的时候。看起来两个人一样高。“说实话我并不是由父母带大的，所以也没有讲着故事或者唱着催眠曲被哄睡着的特权。”L看着天花板，声音和表情里没有什么异样，夜神月将目光收回来，一起望着天花板。“其实我也……”
　　“夜神君一定有过吧。和我不同，双亲都还健在，幼年肯定非常幸福。”
　　“呵……”夜神月合上眼睛，“いいよ、虽然双亲都是很温柔的人，父亲大人虽然严格但也非常的温柔，但是可能我也没有这种经历。从小都很独立。当然不是说我的童年不幸福，和龙崎君相比我也该感恩自己所拥有的。我想妆裕应该说不定有过……”似乎陷进了回忆里，夜神月睁开眼睛，清澈而柔和的像是一泊湖。“不过龙崎你也会感恩吧，虽然没有父母的宠爱，但是你也有令人羡慕的，别人所没有的优秀本质。”
　　“哦，”是安慰吗。
　　“谢谢了，夜神君。”L又翻了一个身，这一回还是背朝着夜神，合上了眼睛，蜷成一团，光裸的脚趾互相揉挠。
　　“有夜神君在，我的确会感觉到自己是被神眷顾的。”
　　“嗯？”
　　“也许让我遇到夜神君就是恩惠。”
　　“……是吗……”总是突然讲这种话，比如第一个朋友之类的，夜神月觉得自己还是会被触动的，也许。就像一百床毯子，一百床被子，还是会感到不适的那颗豌豆一样硌人的存在。“我也很感谢，能够遇到龙崎。”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真心，夜神月都把握的很好。即使L看不到他真诚的眼神，也不会诟病一二。“要睡了吗？”察觉到对方动作的变化，夜神月还是问了一下。
　　“夜神君呢，如果想睡觉的话就请继续吧。刚才的要求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你也累了。”
　　“我没关系。和刚才比起来反而更清醒了。”夜神月也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L沉默了一会儿，“那就由我来先开头好了，既然是我提议的。不过我从来没有给谁讲过睡前故事，如果太过无聊，中途睡着也没关系。”
　　夜神月的眼睛眯成愉快的月牙线，“我会认真的听的，请放心。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有谁愿意给我讲睡前故事，不认真听的话总觉得有些可惜。”虽然没有发出笑声，但是也明显可以感觉到他话中的笑意。“而且我也很好奇，像龙崎这样，究竟会讲怎样的故事。”
　　“请不要抱太大希望，我背的最熟的也可能只是汉谟拉比法典。而且，夜神君想听睡前故事的话，ミサさん一定会很乐意的。那么我开始讲了。”
　　“はい、どうぞ。”
　　“*”
　　“……讲完了。”L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来，盯着窗帷厚重的帘。
　　“……真是很有趣的故事呢。”夜神月的眼睛也睁开来，“果然不愧是龙崎，睡前故事也和一般人讲的不一样。”
　　“……わりぃ，”L的瞳仁往身后瞟了一下，虽然看不到，但还是……“因为也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讲，不知道睡前故事应该是什么样的，所以就按自己的理解讲了。”
　　“没什么，讲的很好呢。我只是觉得，一般父母都会讲一些温柔的故事，而龙崎君的话，会成为能够启发和教导孩子的明智的父亲吧。”夜神月一如既往的缓缓说着让人舒服的话。
　　“是吗。”L的大拇指无意识的揉上了自己的唇，“……很奇怪。”
　　“嗯？”
　　“父亲。”
　　“父亲？”
　　“……果然没办法想到自己为人父的样子。”女儿，还是儿子？虽然觉得不可想象，L的眼前还是出现了，比他还要幼小的小孩子，像是当年孤儿院里的小萝卜头一样，乖巧的在地板上玩着玩具火车的模样。L的眼睛移向下，盯着自己的大拇指。
　　“也没有那么难以想象吧。每个人都会有那个时候的，成家，娶个贤惠的妻子，……龙崎？”
　　“啊……抱歉，刚才走神了。”
　　“呵，偷偷在想以后的结婚对象吗？”夜神月难得打趣起来，两个人的友好而融洽的氛围。
　　“いいえ……猜错了。”刚才的确也只是想到了孩子而已。“想必是太遥远的事情，大脑都自动否决了逻辑因而觉得奇怪吧。”
　　“抓不到キラ的话，说不定会被他杀死。在这场博弈没有结束之前。”
　　“……”夜神月盯着那一动不动藏蓝色的后脑勺。
　　“龙崎君还把自己当小孩子吧，虽然平常脑子转的很快，但是生活习惯也是，性格脾气有时候也，而且还爱好甜食。”
　　“……很好吃的。”
　　——认真起来了，果然像个小孩子。“但是也没有必要每天都在吃吧，啊不，应该是说，每分钟都在吃着吧。牙齿不会坏掉吗？”忍不住问了一个应景却幼稚的问题。
　　“没关系。虽然有龋齿却不会影响咀嚼。”
　　……回答了，认真回答了。两个聪明到四十岁说不定就会秃顶的少年就甜食这个问题认真的讨论了起来。“不吃的话，会怎么样？”
　　“……没试过。”L不想认真想这个问题，马上就回答了。
　　“试一下吧。”两人手铐之间的锁链窸窸窣窣的响了一下，床的另一边也很明显的下凹了一块，似乎是夜神月坐了起来。
　　“试验吗？我拒……你要干吗？”又是想也不想的回答，虽然自己也有些好奇，但是既然是没有意义的，他拒绝忍受没有甜食的无用功。
　　“我要去下厕所，麻烦你了。”
　　L闻言坐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跟着月走到走廊。
　　“不穿上鞋吗？万一有东西扎到脚。”夜神月自己趿拉着的还是弥海砂买的情侣拖，上面有个巨大的熊脸，憨态可掬。
　　“没事。这里的地板上不会有什么尖锐物的。”想必这里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夜神月也没再说什么。
　　“你不用吗？”夜神月拉了一下手铐，往前站了一下，好靠近便池。
　　“不了，我在这等你。”不用人多说，L自发的背过身去。
　　“反正你都看过了吧，也没什么关系。”夜神月提上裤子，打趣着。五十天的监禁，加上之前在家里的五天，早就都看过了吧。
　　“啊，被发现了。”L也冷静的回复。
　　“好了，走吧。”两个人按原路走回卧室，又躺在足够放下一只大象的床上。
　　“继续刚才的话题，明天龙崎就控制一下自己的欲望，禁甜食一天怎么样？”夜神月一躺下就说了出来。
　　“不要。”膝盖合在胸前，手臂也抱着，L感觉有一点睡意。
　　“好可惜。”夜神月也不再追着问。
　　“啊。”
　　“怎么了？”
　　“还没有讲故事，夜神君。”
　　夜神月也想起这件事，“我的话没有龙崎你讲的那么益智性，就普通的睡前故事好了。”
　　“终于能知道睡前故事的真容了。”
　　“哈，是啊。那么我开始了。”
　　“嗯。”
　　“*”
　　“……就像儿童读物一样乏善可陈的东西，原来就是睡前故事。”L蜷了一下腿，“我还以为夜神会给我讲海的女儿。”
　　“真是很不给面子的评价啊，”夜神月无奈的的揉了揉额头，“总之就是这样，普通人的睡前故事。”
　　“小白兔吃青菜？”
　　“……也可以。”夜神月的眉毛打了一个结。
　　“很有趣，总觉得是非常简单明了的逻辑性。”L盯着他的额发。
　　“一般讲这个是为了让小孩子乖乖睡觉，所以不会太难以理解。”
　　“受教了。虽然不知道以后用不用的上，但知道这件事让我很开心。谢谢你。”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也很感谢龙崎你给我这个机会。”夜神月松弛下来，翻了个身，和龙崎背对背。
　　“要睡了吗。”这回是L。
　　“故事讲完的时候乖孩子就应该睡着了才对。”夜神月似乎打趣上瘾。
　　“也是，不过，”从小虽然不是什么顽皮的家伙，但其实也不是多么乖巧的存在。“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夜神月阖着眼。
　　“夜神君的声音很有磁性，也很低沉，其实我没有说出来是感到尴尬，为了自己有这种想法。刚才听的时候，不自觉把夜神君想象成自己的父亲来听了。”
　　“……这样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父亲会是什么样，所以刚才一时也没有觉得违和，反而是现在觉得有些失礼，所以说了出来。”
　　“……”夜神月盯着房门的玻璃反光，半晌闭上眼睛，语气温柔，“如果龙崎君的父亲有知，一定会非常骄傲的。把像龙崎君这样优秀的人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母亲也是，一定都是非常温柔和优秀的人。”又会说谢谢吗？
　　L沉默起来。
　　“抱歉，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却没想到自己也……”夜神月反应过来，果然龙崎会在意提起父母吧。“所以你刚才的不情之请究竟是？”
　　“……唱只摇篮曲。”
　　“……”你认真的吗L。
　　“刚才夜神自己也说了吧，感到抱歉。”
　　“……はい。”
　　“どうぞ。”
　　“……*”夜神月硬着头皮开头，看不到对方的脸轻松不少，索性放松的唱了起来，记忆中的曲子。
　　“真好听，”夜神月一阵发毛，感觉声音正从背后发出来，呼吸在脊背上拂来拂去。
　　L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过身来，正对着夜神的背，原本两人之间半张床的距离缩小到一拳不到。
　　从L这里，夜神月的肩臂线条非常的好看，是运动和健康画下的美的肌理。背也很宽阔，凭它也能肖像胸膛的线条。月光在腰际的峡谷洒下满满一捧勾画出轮廓。
　　“成为夜神君的女儿一定很幸福。”
　　“那如果是男孩呢？”夜神月瞄了一下背后，“这首歌我听母亲给妹妹唱过，所以也是托了妆裕的福。”两个人保持着姿势没动。
　　“好像女孩子会比较容易得到宠溺，不过夜神家的男孩也会成为有所作为的人吧。”一阵肚子的咕咕声。
　　夜神月忍俊不禁，“晚上有好好吃饭吗，还是又是只吃了甜食。”
　　“啊……吃了不少。大概是刚才讲话消耗掉了。”
　　果然……“需要再吃点什么吗，不过这么晚了，果然还是明天早上起来吃比较好吧。”L在背后没有动，夜神月也不好动作。
　　“唔。”摸索着床单，L躺回了他那半边。
　　“那，晚安了龙崎君。”
　　“晚安，夜神月。”L揉了揉肚子，眼皮困倦的发沉，声音有些含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