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寻常》蔚子寒

14、釜底抽薪

　　三日后，陈老伯的官司正式开庭，杨氏企业的少爷杨少晨涉嫌□□并杀害陈老伯的女儿陈明婉，消息一出来就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作为当事人的杨家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法庭上，沈洛作为陈老伯的辩护律师语言犀利思维清晰，几次将对方的律师杀得哑口无言，看着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坐在旁听席上的杨老爷子脸越来越黑，好容易捱到中场休庭，杨老爷子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怎么回事？媒体那边不是已经让人去压了吗？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杨老爷子怒气冲冲的对着某管家嚷道。
　　“对不起，先生。”言耘冷低着头，不卑不亢的说。
　　“一定是凌家搞的鬼！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夏斐然那边有消息吗？”杨老爷子余怒未消的问。
　　“暂时还没有。”言耘冷刚说完，口袋里面就传来一阵震动。
　　向杨老爷子鞠了一躬，言耘冷退后接通了电话，两分钟后，言耘冷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家主人面前。
　　“先生，是公司那边的电话。”
　　“公司那边？怎么了？”
　　“肖秘书说，公司被查封了。”
　　“什么？！”杨老爷子听完直接站了起来，满眼的难以置信。
　　“肖秘书说，有人举报公司偷税漏税，私占土地，还有私相授受，证据确凿，就在刚刚被国土局的人给查封了，具体的处理方案还要等进一步讨论才能够决定。”解释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言耘冷的眼神有点不耐。
　　“该死！一定是凌家做的手脚！给夏斐然打电话，计划提前！”杨老爷子狠狠的拍了下椅背，语气也越发的不善。
　　“是。”
　　又过了五分钟，言耘冷再次面无变清的站在杨老爷子面前，那张冰山脸看得杨老爷子心里一跳一跳的。
　　“先生，夏先生的电话没打通，倒是肖秘书的电话又过来了。”
　　“又怎么了？”
　　“肖秘书说，夏先生在公司的股份已经超过了50%，成为了公司的新一任董事长。”言耘冷继续面无表情交代着噩耗。
　　“夏斐然手里什么时候有杨宇这么多的股份了？”杨老爷子快气疯了。
　　“大概在您不知道的时候。”
　　“看来是天要亡我杨家啊！”杨老爷子绝望的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的颓然。“这么多媒体，就算张法官想推迟判决也不现实了。”
　　“先生保重身体。”
　　“唉……”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说得就是杨老爷子此刻的心情，为了儿子杨少晨，杨老爷子几乎倾尽所有人力物力财力，不惜和凌沈两家作对，到最后落到这样一个人财两空的结局。
　　休庭结束，杨老爷子看着自家儿子在被告席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想到可能承受的结果，杨老爷子的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什么事都依着他，哪怕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也希望能够保住他，为此不惜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却输掉了这一辈子的成就，不能不说是报应。
　　这几天B市的报纸很热闹，先是杨家的公子杨少晨涉嫌□□并杀害少女被判无期，杨老爷子泪洒法庭。然后是杨氏企业因为偷税漏税私占土地等罪名被查封，股市崩盘，杨氏企业破产重组，紧接着被凌氏集团并购，杨老爷子也因为上述几项罪名被叛入狱，自此，在B市叱咤风云了二十多年的杨家彻底陨落，速度快得好像天上的流星，让人措手不及。
　　在这场战役中，最大的赢家就是凌氏集团，如果说杨家是身败名裂，那么凌家可以说是人财两得。就在众人猜测凌氏集团的两位公子在数钱还是在泡妞之际，作为当事人的凌夏城此时却忙得焦头烂额。自家那位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市场部主管请假探监去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自己，别说泡妞了，就连泡面的时间都没有。
　　而此时，B市的监狱里，一老一少正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还以为两人中了葵花点穴手了。
　　“我不明白。”杨老爷子缓缓开口，几天下来，他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帮凌家？”夏斐然从容问道。
　　“嗯。”
　　“很简单，我说过，我是商法双修。”
　　“难道……”
　　“没错，我和沈洛是同学。”夏斐然说得云淡风轻，不复之前嚣张傲慢的样子。
　　他和沈洛是四年同学，直到后来自己去波士顿留学两人才慢慢断了联系。夏斐然是少数几个知道沈洛身体状况的人，那是大一那年，沈洛病发晕倒在水房，幸好被自己发现送到了医院。因为这件事，夏斐然认识了沈洛，那个笑容清浅脱俗性格却倔强得可以的少年恰到好处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探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由好奇变成了不自觉的关心。一别三年，回国后，当杨老爷子找到自己，说要通过他对付沈洛，夏斐然满口答应下来，可实际上却利用杨老爷子对自己的疏忽暗地里收购了杨宇的股份，一举击垮了杨家。
　　“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知道您要问什么，您偷税漏税私占土地的事情不是我上告到国土局的。”
　　“那是……”
　　“是凌诺，他从您书房里面拿到的证据。”
　　三天前，凌诺趁着凌夏城把某管家摇得七荤八素的工夫把口香糖的包装纸偷偷塞进锁扣里面让门无法上锁，然后借着醉酒来到二楼，趁人不备偷偷溜进书房，轻而易举的破掉密码，拿出准备好的U盘将里面的数据拷贝下来，最后再借凌夏城之口溜之大吉。整个过程天衣无缝，环环相套，全然都在两人的计算之内，两兄弟一明一暗，夏斐然不禁佩服起凌诺的智谋和胆识。
　　“原来如此。”想通了此关节，杨老爷子有些感慨，枉自己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被别人给算计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媒体是凌夏城找来的吧！”明明是问句，可杨老爷子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没错。”夏斐然没有否认。“您错就错在，不应该去招惹沈洛，如果那样，最多是您的儿子被判入狱，杨家的根基并不会断，您想做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怪只怪您动了不该动的人，要知道无论是沈洛还是凌夏城，都是您惹不起的人，更不用说还有庞大的凌家在后面，那凌诺怎么会任自己的弟弟和朋友被别人欺负。”夏斐然句句见血，如果不是动了不该动的人，杨家也不会这么快就分崩离析。
　　“不过是一对见不得人的同性恋罢了！”提起两人，杨老爷子不屑的冷哼。
　　“同性恋又如何？至少他们没有违法，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心，您又何必愤懑不平呢？”夏斐然波澜不惊的说。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对这样的人死心塌地！”杨老爷子不甘心的说。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有要在乎的人吧！”夏斐然心不在焉的说。
　　沈洛在乎凌夏城，所以会因为杨家企图伤害凌夏城而全力以赴的想要打赢那场官司；凌夏城在乎沈洛，所以才不计任何代价的想要扳倒几次三番伤害了沈洛的杨家；凌诺在乎沈一航和凌夏城，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赶回来帮助凌夏城；沈一航在乎沈洛，所以才会赌上沈家的一切支持他；那么自己呢？自己又是因为在乎谁，才义无反顾的加入这场战役呢？是沈洛，又好像不是，或许最初自己选择接受这个任务是因为想要保护沈洛，可是后来呢？后来又是因为谁呢？
　　刚回到公司，凌夏城的电话就过来了，让他到办公室一聚。正好，自己也有事情要找他，夏斐然没有耽搁，拿着文件便杀到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里，凌夏城已经备好了咖啡等他，见夏斐然进来，凌夏城随意的点了点头。
　　“凌总找我有事吗？”
　　“你先坐。你今天去监狱，杨老爷子没骂你吧？”凌夏城随口扯起了家常，那语气，显然已经尽释了前嫌。
　　“没有，我们聊得还是比较愉快的，毕竟是曾经的合作伙伴嘛！”夏斐然漫不经心的说。
　　“既然如此，那杨老爷子应该不会介意你接手杨宇吧！”
　　“凌总的意思是……”
　　“叫我夏城就可以了，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你接手杨氏企业。”
　　“您可想清楚了？这杨宇虽然破产重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夏城你就不怕放虎归山？”夏斐然有些不敢相信。
　　“我想得很清楚，杨家垮台是你和凌诺的功劳，这杨家的企业自然要交给你们两个管理。”更何况，现在杨家不行了，只剩下凌家在B市一家独大，正所谓树大招风，与其聚到一起平白树敌，倒不如分散开来，还能降低他人的警惕性。还有一点就是杨宇是房地产企业，和凌科一点都不沾边，当初收购它只是为了彻底打垮杨老爷子。
　　“对了，凌诺呢？”夏斐然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身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失落。
　　“那家伙，连自家的企业都丢给我，听说让他接手杨氏企业，一早就跑路了。”凌夏城见鬼不怪的说。
　　“……”合着自己是备胎啊！
　　“更何况，比起他，你更适合接管杨宇。”像是知道夏斐然在想什么，凌夏城继续说道。
　　“因为我不是凌家的人，更适合掩人耳目？”
　　“没错。”凌夏城没有否认，聪明如夏斐然，他知道自己就算否认也只是欲盖弥彰，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还有一点，因为斐然你是小洛的朋友，小洛信任的人也就是我信任的人。”
　　夏斐然怀疑的看着他，凌夏城挺直了胸膛，一脸坦荡的任他打量。
　　“好吧！我接受。”夏斐然败下阵来，有些甘心的接受了凌夏城的安排。
　　“你放心，凌诺那家伙虽说不接手杨宇，但帮忙还是会的，相信我，你不是一个人。”以为夏斐然是嫌累，凌夏城好心的补充道。
　　“凌诺也会去杨宇？”夏斐然精神一震。
　　“那家伙虽然懒，但心肠软，你多和他诉诉苦他自己就过去帮忙了。”凌夏城很了解自家哥哥，那家伙虽然嘴贱人懒，但不禁磨，心肠也特别的软，只要连着磨他几天，那家伙一定乖乖就范。
　　“原来如此。”夏斐然的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既然这样，我也有一件事要和夏城你说。”
　　“什么事？”
　　“就是我准备无偿出让自己在凌科那42%的股份给夏城你。”夏斐然笑眯眯的丢出一记重磅炸弹。
　　“42%？什么时候这么多了？”凌夏城吃了一惊，要知道自己手上才有43%，那3%还是前两天色老头转到他的名下的，这夏斐然，果然是个人才。
　　“昨天，去杨宇之前，顺便收购了王董事和方董事的股份。”夏斐然轻描淡写的说，但凌夏城知道，那过程必然是极其精彩的。
　　“王董事居然肯？”
　　“我自然有让他肯的办法。”
　　“你想好了吗？这可是股份，比钱还要重要的东西。”凌夏城认真的问。
　　“合同我都带来了，只要夏城你签个字，再去让小洛公正一下就可以了。”夏斐然笑着摇了摇手上的文件，“更何况，你不是也把杨宇交给我了吗？这样说起来我也不吃亏。”
　　“看来又要招聘市场部主管了。”凌夏城接过夏斐然手中的合同，郑重其事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半真半假的感叹道。
　　“我相信夏城你。”
　　“对了，凌诺临走前让我把一个东西交给你。”
　　“什么东西？”夏斐然说着，忍不住心跳加速。
　　“进来吧！”
　　凌夏城的话音刚落，一个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男人便推门而入，脸上的表情几乎冻死企鹅。
　　“凌总，我是东西吗？”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险些被凌夏城摇死的言耘冷大管家。
　　“难道你不是东西？”凌夏城无辜的问。
　　言耘冷不想和他在自己是东西还是不是东西这类千古难题上纠结，和他交锋，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这不是言管家吗？什么时候投奔你们了？”
　　“谁知道凌诺那家伙用什么手段把他给招降了！介绍一下，这位言先生现在是斐然你的私人助理。”
　　“凌诺说的？”
　　“没错。”
　　“那好，言先生，以后请多关照。”夏斐然站起来，微笑着伸出了手。
　　“夏先生客气了。”言耘冷说着，握住了夏斐然的手。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先走了，你们愿意待可以继续待着，渴了叫小童给你们准备咖啡，当然，茶水也有。”凌夏城说完，便光明正大的翘班了，留下办公室的几人在那里无语泪千行。
　　不用说，他们也知道凌夏城这么风风火火的杀去了哪里。在圣洛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前，凌夏城百感交集，回忆起第一次站在这里时的情形，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时的自己刚刚从女友劈腿的阴影中走出来，又被老哥抛弃，每天累得半死，还要面对一帮老头子的指指点点，人生简直就是了无生趣了。幸好，遇到了沈洛，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好像一首歌，不急不缓的，唱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段。
　　两个月下来，事务所的众人都认识了凌夏城，对他的到访早就见怪不怪。轻车熟路的摸到沈洛的办公室门口，却没有急着敲门，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号码。
　　“喂？”电话很快接通了，那熟悉的声音通过话筒直接传到他的心底。
　　“小洛，是我。”
　　“知道，怎么了？”沈洛的声音轻快明朗，听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没什么，想你了。”
　　“每次打电话都这么说，有没有点新意啊！”沈洛显然已经习惯了某人的电话轰炸，早就不像开始的时候一听到这话就脸色发红心跳加速了。
　　“那……为了庆祝沈大律师大获全胜，我们出去约个会吧！”
　　“少来！不上班啦！”
　　“为了小洛你，不上又如何？”凌夏城说着，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沈洛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门口凌夏城正举着电话眼神明亮的望着自己，嘴角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四目相对，凌夏城眼中的温柔满的几乎溢了出来，沈洛觉得自己的心不争气的猛跳了两下。
　　“你怎么来了？”
　　“我说了，想你了。”凌夏城靠在门上，修长的身体性感而华丽。
　　“这个你刚才说过了，换个新鲜的。”沈洛不买账。
　　“小洛不相信我吗？好伤心啊！”凌夏城走到沈罗面前，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经典动作。
　　“少废话！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翘班了。”凌夏城说得一脸想当然。
　　“猜到了，然后呢？”
　　“然后我们约会去吧！”凌夏城一脸期待的望着沈洛。
　　“没空！”
　　“小洛~~”
　　“不行！”
　　“小洛~~~~~”凌夏城加大功力。
　　“好了好了，你先说，去哪？”沈洛忍无可忍的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小洛你想去哪？”一见有希望，凌夏城的笑容越发的殷勤。
　　“事务所。”
　　“不可以！”凌夏城当场否决，不出意外的迎上沈洛似笑非笑的眼神，气焰顿时减了一半，变成三分，最后只剩下一分。“除了事务所。”
　　看到某人一脸受到委屈的小媳妇的表情，全世界恐怕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够如此无怨无悔的迁就自己，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对待自己。想到这里，沈洛的心突然软软的塌了一块，语气也随之软了下来。
　　“陪我去海边看看吧！好久都没去了。”
　　“没问题！全听小洛你的！”
　　“既然全听我的，那还是去事务所吧！”沈洛存心逗他。
　　“其实海边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有鱼有虾有螃蟹，还有礁石和浪花……”
　　“……”他为什么不说还有海水和沙子？
　　看着近在咫尺聒噪的某人，沈洛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浅浅的，却好像冬日了的阳光，让人的心里格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