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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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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远兮,芷何寻兮。湘欲流兮,柳难留兮。
渺渺空兮,芷何采兮。湘欲回兮,柳已枯兮。
渺渺缘兮,芷何许兮。湘欲满兮,柳难去兮。
————甄宓
自少时选赠财物以镇灾情后,我便成了百姓口中的天命皇后,那时我不知皇后所象征的的权利与责任,我只认它是一个尊贵的地位,让万千女子趋之若鹜的位置,可是,我是不屑的。出生名门富贵之家的我,习惯了独享,习惯了宠溺,我不愿也放不下身段像乡野村妇一样去争夺一个男人的欢好而终日算计,我宁可嫁一个渔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纵使于我是奢望是个梦,我也割舍不掉。
流言总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它取悦了母亲大人,于是我便开始学习先秦步伐礼数以及皇后的举止,音容笑貌自有它的标准,马虎不得。我就像是被装入烧好的陶器中,总是心中柔肠百结,面上却可以依旧平淡而疏离的微笑。怕就是这样冷暖自知的微笑吧,提亲的人像是涌出的洪涝,可惜却没有一个是我的良人,直到我遇见他,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那双眸子,就像是绳索,霸气的扣住我的心神不能移目半分,我爱的是他的豪情以及他灼人的伟岸怀抱,我痴的是他掌心的温度,热切的仿佛要将我融化,我恋的是他坚实的守候,仿佛天下之大他只看得见我一人,在他面前我会像一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将终日教习的悉数忘尽,这时候,我只是甄宓,一个简单平凡的女子,一个只盼能与爱人相携一生,无论是贫是富,是贱是贵,是坏是好,我都愿意与之共看云卷云舒。而母亲大人却是看上他父亲袁绍的骇人功绩,她以为这样才能成全我的皇后命格,我想与母亲讲清,却被她眸中热切的期盼给挡了回来,甄氏一门的兴辱尽在我一人了吗?我黯然穿上嫁衣,望着铜镜中昏暗不明的窈窕身影,红衫绛唇,怕是嫦娥再世也输了华彩,他是我心尖上的人,能嫁他我是满心欢喜的,可我不想怀有这样的心思嫁他,我不想为我们的爱情添上半点权欲,爱若白莲,在苦难与怨怼的泥土中抽芽,却洁净得让明珠失色日月愧煞,在风中摇曳,曼立只待佳人寻觅,美好的让人觉得拥有是一种虚幻却深陷其中,而带有微瑕的我,又怎么能立身于他的半亩方塘之中。
我终是嫁了他,可以放面贪恋他给的温柔,一方面又担心情谊逝去,他又会有新人在侧,我苦笑,洒脱如我如今也中了它的毒,除了他无药可解。
只可惜好景不长,战争又起了,他在门口抱住我,让我等他归来,我知道他是英雄,我不能用我自私渺小的爱束缚住他,虽然我笃定他定会为我的一句挽留而停下他策马的鞭绳,可我不会这样做,扯出让枝头红梅也羞愧的笑容“万马千军视等闲兮,吾倚朱门待君凯旋。”我强忍住泪笑着送他上马,却不料这竟是诀别。回梦是泪眼婆娑,我宁可当时自私的留下他,也不愿想现在一样活得这么痛苦,那百姓生死,国家更替与我何干,我只是一个等待丈夫的妻子,我有权利自私一次的,泣不成声。
当看着魏军攻入城中的那一刻,我便知拿一个刚毅的男人,一个涎着脸说要护我一生的男人不在了,他是为我而死的,可我除了泪没有在补偿他的了,我呆呆坐在一圈哭泣的女人中抽泣,我不为亡国,不为其他,只是为他一人落泪,静静的落泪。
这一天,在我失去一个可能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男人的时候,上天又把我推给了另一个男人,可这次我除了被动接受别无他法。我看着母亲大人的脸庞,岁月已尽将她的风华褪尽,她只是个普通妇人,在这乱世之中,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我不能让她再受带伤害,所以当那个男人牵起我的手,我没有挣脱,袁郎,今生是我负你了。
“爹爹,丕儿这一生只要她一人,总是春花烂漫遍野芬芳我只喜她一束爱若珍宝,还望爹爹成全
。”甜蜜的语言却甜不进我的心,我的心已随那个英魂而去,留下的也只是香艳的皮囊,我抬眼看了那个中年男人,俊伟的脸庞闪过不舍,那眸子似极了袁朗看我的眼神,眼中的爱怜让我心头一窒,此时,我已经分不清他与袁郎了,与其嫁于生变这个比我小了五岁的清俊男人,我更愿委身于这个酷似袁郎的男人,至少我还可以骗骗自己,袁郎终是放不下我的,所以转进别人的身体来看我。只可惜他不是袁郎,看不出我眼中的深意,只听得他雄厚温磁的声音“丕儿,你要好好待她,莫要轻慢了他,我知道我就像是物品,就这样随便被指给了别人,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就是物品,胜利后的奖赏,我无从抗拒,这是命,我便如风筝,高或低远或近,线绳都在别人手里我除了服从再无他法。
他待我是极好的,却走不进我的心,或许是我不愿把,从心底里,我是恨他的,我觉得他银光闪过的冷剑上,有我袁朗的味道,可我又无法伤害他,对着这样一个将我捧在心尖上,事事照料的男人,我无力复仇。他又有何错,两军交战,你来我往,本就是将脑袋系在腰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没有理由去埋怨他,却也不能爱他,对不起,你要的我甄宓给不了,看着他温情的样子,我只能狠心的转身,或许更早遇见你,我们会互换真心,只是一切都不能推倒重来,曹丕,你不欠我,我亦不欠你。
我喜欢一个人坐在舟上,任水而流,在那里我遇见了生命中的第三个男人,他儒雅清逸,仿佛是我浑浊尘世之中的一点清明,我们谈诗词古文,我们有太多太多的志趣相同,我会为他抚琴,他会为我填词,我知道,她唤我嫂子,我只是他的长辈,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所以我们一直以礼相待,以诗文相交,人生能得一知己如他,也是幸事。我默默记下,我喜欢看他笑的样子,眉眼之中的洒脱与不羁,若我的孩儿也能如此,多好。曹植,一个我一心只当弟弟的孩子,确实逼死我的最后的一根荆棘。
自我生下一男一女,曹父曹母便更加看重我,曹丕是未来的皇帝,到好巧不巧的又将我推向皇后的宝座。我不过凡俗中的痴女子,有何德何能能成一国之母,我心中虽无意,奈何他人有心,郭嬛,我不知他又向曹丕进了什么谗言,丕开始疏远我了,原本温情的眸子里现下常有疑虑,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恼却又暗自欣喜,本就不该相遇的两个蓑草又何必纠缠在一起。于是我也就远离他的视线。
或许是我淡然的态度,似是而非的模糊回答让他不满,他扣住我的肩将我抵在柱上,发狠的问我附中腹中孩儿到底是谁的。我有些发懵,半响才回味过他的话来,我虽不爱你,却也不会负你,这一生注定我要为情折服,只是你为何疑我,你怎能疑我,爱不应当身心交付,不应当全盘相信吗?我柔肠寸断,转而笑出了声,笑自己太傻,笑自己太痴,明明告诫自己不可过分亲近,心却下意识选择相信,终结还是动了情,只要你对我好,我便不能抗拒的接受,哪怕我心里住着一个人,我也还是动了心,痴迷于你的温柔里。我扯出宛若子夜的蔷薇的笑颜“孩子本该是滋润在爱里的仙物,他应当是爱的延续,既然你的爱已经不在了,那也不应当再让他出来受苦。”我将发簪深深刺入,感觉到温热从身下溢出,我发虚的腿再也承受不住这一生的怨怼,我只想休息,我相信袁郎一定还在奈何桥等我。
无论身后的怀抱多么急切灼人,无论耳边的呼喊多么声嘶力竭,我固执地垂下眼睫,让曾使世界动容的光彩眸光遮蔽,呢喃道“曹丕,你不欠我,我亦不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