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红糖和油条

5、李缠和虫子

　　4，李缠和虫子

　　一周前。
　　西陵若的宿舍404是普通学生宿舍，双人间改的四人间。这实在是因为最近招生太多而出的下下策。因为来这里的一半以上是有家世有背景的公子小姐，果然很多人看到这样的住宿条件都转身就带着自己的跟班和大包小包去外面租房了。然后按随机分布概率而余下的一半人稍稍调整下就能享受双人间乃至单人间的待遇的同时，很好地做到了贫富均分——想出这个点子的人实在是个奇才。

　　所以那天，西陵若跟着老师进宿舍，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四人间，自己明明应该是最后一个报道的学生了啊，她很疑惑地回头望向那帅气的老师，老师哈哈笑了，“恭喜恭喜，歪打正着，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再给你调整的，你说呢？”老师好看的晶晶亮的眸子看着她，西陵若红了脸，低头轻声说不用麻烦了，这样很好。谢谢老师。她送老师出去的时候关上门才想自己忘了问老师的名字，连那个送她进学校的颜面加语言失调的男生的名字都不知道……果然，还是因为太兴奋的缘故吗。

　　她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右手双人床的下铺，在空荡荡的房间对自己说：“妈妈说过要睡上铺，上铺干净。”
　　她七手八脚爬上去铺开学校整洁的被褥，躺下。兴奋了几天，再加上两个小时的飞行，她是真的累了，貌似妈妈还交待要干点什么的，不管了，先，睡，觉。
　　摘下眼镜小心放在床头，她觉得天似乎是眨眼就暗了一下，嗯嗯，正好眠。
　　数羊。
　　1，2，3，……36，37，38……

　　从来没有的事情，数到1000都没有睡着的她一下睁开眼睛，刚才，好像看到跳去的羊都变成了僵尸，蹦过去再蹦回来，眼眶烂着流出血来还对她吐红舌头。揉揉眼，“原来我已经睡着了。”她说，翻身，继续。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被扯了一下。“盖被子，虽然天气热，还是要盖牢，特别是脚啊肩膀啊之类的。何况还可以防蚊子。”她说完，脚缩进了被子。这时她才想到，自己进来的时候最多下午六点，才闭了一会眼睛——刚刚看到的天，怎么是黑的？
　　“妈妈，神州果然是大都市，比我们那里的天黑得早呢。不论怎样，妈妈下午安。”
　　这时，耳边传来的叹气声让脾气好如西陵若都终于放弃了睡觉的企图而坐了起来，扭头怒视声音的来源，床边黑影一个，西陵若想原来我还是有室友的，赶紧调整好表情后拧亮了床头灯，她戴上眼镜看向来人，是个面色惨白的，嘴唇血红的，好看的女孩，女孩也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好。”西陵若微笑着开口了，是呢，自己的行李一定是占了她的下铺她才弄醒我的，我还一心想睡觉，真是傻。于是她赶紧起身准备下去拿行李，就在这时候，陌生女孩开口了：“……你知道你这层的床有多高。”一阵冷气吹来。“两米吧，我站在你现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按自己的高度估计的。”“你看我像两米的样子吗？”西陵若张大了嘴“啊”了一下，陌生女孩笑了，尖叫吧！不敢想不敢看了吧！“好羡慕……你好高。”西陵若说，然后就起身，爬下了床。然后就看见了她的室友血淋淋的被扯断的半截子身体，那上面的头望下来一眼，然后她满意地看到西陵若再次张开了嘴，做出“啊”的口型。

　　呜……，鬼笑了，比哭还难听。
　　然而只见明明应该已经吓昏的女孩走近自己，喊，“啊！原来解剖课上最珍贵的蝴蝶骨是这个样子的，这个可比模型强！太弓虽了！请问同学，我，我可以摸吗？”

　　然后，那个鬼自己大张了嘴，半天，哼出来一声，消失了。
　　天就在这时，又变亮了。墙上的挂钟显示，下午，六点半。

　　“走了，可惜。”西陵若喃喃，又忘了问名字。啊，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的，老是不记得。现在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喂，那位同学，我是西陵若，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我占了你的地方就对不起了，我会想办法的……”
　　“……你是白痴吗？把自己的名字这么随便就说了……唉……”空气中叹息一声，还是那个鬼的声音，但似乎柔了一点，只是一点点而已，“喂，那个什么若，你想再见我就把灯关掉，把窗帘拉上。”

　　“嗯，好好。”西陵若手忙脚乱立刻照办。
　　果然不多久，室温又降了10多度，下铺一个白色的影子，模糊能看到一张脸，“刚才的小把戏用了我所有的力气……”鬼用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语气解释说，“……现在就只好这样了。”
　　“你等等。”西陵若抬手，犹豫了一下，摘下了眼镜。“这下好了，看清了。”
　　眼前的鬼还是那张好看的脸，只是嘴没有那么血红，像是卸了妆的样子，很清纯。“同学你真美。”西陵若情不自禁，小王看上去也有这么纯吧。
　　“……美，么？”鬼歪了一下嘴角，像是想哭，“……好久了。倒是你能看见我的样子我很，嗯，好奇。这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吧。你说你叫什么？”
　　“西方的西，陵墓的陵……”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个鬼再次张大了嘴：“……你终于还是来了，西陵。”
　　“啥？”西陵若呆了呆，瞪大了眼，“不，不用客气，叫我若就好了。”
　　鬼没理她，冷冷地问，“方雷是你什么人？”
　　西陵若摇头，老实地说：“不知道。”“你家上几代都叫什么名字？”鬼追问。
　　“我从小只知道妈妈一个，妈妈叫张小冉，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是我妈妈独个儿拉扯大的。”西陵若还是笑嘻嘻的样子。
　　鬼不吭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说，“我是李缠，这里的地缚灵。把我吵醒算是你的不对。这么多年正常人进来都往左拐，怎么就你往右拐呢？还有，你包里有什么东西……”
　　“啊？”没转过来的西陵若这时才想到自己连行李都没整理，赶紧跑开去打开自己行李箱中的一个。第一个打开都是一些学习用品和简单的替换衣物，没什么特别的。第二个箱子的拉链才拉开一半就连西陵若自己都觉得不对了。周围的空气突然骚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戴上你的眼镜，快！”李缠喊。西陵若赶紧照办，她和妈妈一起一件件整理的第二个箱子里，多了什么东西，一块看上去很古老的牌子，刻着希奇的文字，画满了不认识的动物，牌子和她的手掌一般大小，握在手里，有点烫。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快收好吧。”李缠凑近了一点，西陵若发现她始终以右下铺为圆心移动自己，然后她把牌子又放回了包里。
　　这是啥？什么时候来的？而从离开家到现在，只有两个人碰过自己的行李，会是那个红发抽筋男么？还是……帅帅的学长？或者，还有别人？她还想往下翻，被李缠阻止了：“别看了，就是这东西把我叫出来的，其余都正常。”李缠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是什么，小缠？”
　　“……我也不知道。恩……”李缠想了想，动了一下，说，“你去图书馆找虫子。”
　　“啥？”图书馆，虫子……
　　“也是个鬼，不过她不是地缚灵却比我还赖地儿，生前是个书虫。”李缠说，“她懂得多，又在那儿不知道多少年了，想必知道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该不会是……不，应该不会。”李缠摇头，突然说，“你去见她的时候最好把你身上所有避鬼的东西拿掉，她胆子小，一般死也不会出来的。”这句好像有语病，李缠想。

　　“避鬼的东西，你指我的眼镜？”西陵若有点醒悟的样子，摘下眼镜，看到了李缠严肃了的表情，“不，还有你挂在胸前的东西。”
　　“是妈妈的口袋梳子。”她立刻回答。
　　“桃木的吧？”
　　“嗯。”
　　“上面写什么？”
　　“什么都没写，只有一女子坐六条飞龙拉的车子腾云驾雾的样子，你要看吗？”

　　“不……”鬼又叹气，“你也太老实了点……算了，多说了对我俩都没有好处。你反正得去图书馆，查查学生会的历史就能知道——如果他们还有这一百年来的历史纪录的话。”“你虽是大阴的体质，却不招鬼，这是多亏了你身上挂的木梳。而那个牌子，”李缠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阴森森地说，“是招鬼的。你想找到虫子，没有梳子没有眼镜，身边只有一堆阴邪的东西，还不定虫子出来不出来呢。”
　　然后她看到西陵若的表情是——
　　“太……刺激了~~·v·~~”妈妈你老不让我看恐怖片这下我有现场看了>V<~~~大学真好！自由万岁！！
　　原来这个表面上的书呆女是这种性格，和那家伙不一样呢。李缠想着，消失了。今天碰到个傻女，说了这么多，真累。

　　于是，第二天天一黑，404的房间里面传来“小缠小缠快出来，小缠小缠快出来。”的声音时，没休息够的李缠本来是很想摆出一副厉鬼的样子冲出来的，但一想那笨家伙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求教实在很了不起值得嘉奖。于是，才刚刚现身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就被一黑影扑面而来挂住后开始“呜呜呜缠缠我好惨……呜呜呜呜呜……不就是一帅哥么我容易么我我不就抱怨现在的学生不懂得爱护图书不应该乱涂乱画么他怎么就把我封了还用那么厉害的符咒要化了我……呜呜呜呜呜……天下小白脸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呜呜呜呜呜……”念个不停。
　　“虫，虫子是你，你，你，你三年死哪儿去了，你你你怎么变这么淡了？”李缠好容易拯救出自己的长发（……），连抱怨虫子一出现就鬼哭的心情都没有了，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昨天的傻女——“你你你怎么弄得这么惨？！”这一路上其实没有比我李缠脾气还坏的鬼了，应该——难道这三年来没有虫子的通风报信本姑娘错过了什么？
　　“别提了。”西陵若找眼镜中，“没有眼镜在图书馆迷了一上午的路，撞了无数的人，却半个鬼都没看到。走到地下室还一跤摔晕了。我醒来，天都黑了，虫子就在我身边哭了，你说奇怪不？”李缠想这什么一出阿，光图书馆里就少说也有十七八个淘气鬼鬼吧，怎么一个不见了？还有那地下室是怎么回事？
　　“哎……”好容易找回自己声音的虫子，又呜呜呜地开口了，“自从我和你说的那个姓姬的小白脸进校后就开始四处驱鬼。可是他真的好帅，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看得我当时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根本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以下省略万字左右的评语）
　　大约……不知道多少小时后。
　　“……连念咒语的声音都很有磁性，还有他那迷着眼的样子，啊……”
　　虫子还在说还在说。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然后，他就那么，修长的手一伸就是四张符……啊！”以为虫子终于说到重点的李缠扯了一把已经睡着了三次的西陵若，后者立刻瞪大眼睛。
　　只见虫子含指低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说：
　　“不好意思，天亮了。”
　　F***！李缠在心里喊。
　　西陵若眼神迷离眼看又要睡过去，不过显然她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只见西陵若掏出口袋里的那块来路不明的牌子说，“虫子，来吧，我放你出来，就不会让你就这样消失……不过，我还是，没听明白你到底喜欢哪个……ZZZZZzzzzzzZZZZ~~~”这位已经睡着了。
　　还想打听究竟的李缠只见虫子稍稍臃肿的身躯一下就上了西陵若的面门，消失。她还来不及阻止，西陵若刚刚阖上的眼睑又睁开。不过，李缠看得真切，这次是虫子。
　　“虫子，你……”李缠急了，“这要折人家寿命的。”
　　虫子用西陵若的身体低头，说：“嗯，可是不这样我也出不来，姬典那个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以下省略）……把那周围的所有鬼门都封住了。缠缠你知道吗，这女生来找我的时候手里拿的是聚兽牌。”

　　聚兽牌？传说中召唤魑魅魍魉的大邪之物……？
　　李缠呆了下，然后笑：“这不是真的……我可是跟了那个人那么久，聚兽牌不会只有这么丁点大。你别乱找借口。”她的声音有点抖。虫子从来不是会说谎的人。
　　虫子垂下眼睛，继续说：“缠姐，我的时间不多了，用不着骗你。”她从一堆明显是她怂恿西陵若借回来的古史书中找出一页：“这聚兽牌确实和我看到的书上画的一模一样——当然也有可能是后来的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再造的。”“这么说吧，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这个学校里，五十年前只有他们三个，现在，实在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