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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放开那碗红烧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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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他目光的直接,他的语言表达却委婉之至,以至于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和仁芯都看懵了,也没领会出这哥们儿的中心思想。
哦,他怎么表达的?
他是这样说的:“你……你……我?”
“你……我……?”
“……啊?……”
“我……”
没错,就是这样。
而转视叶玉壶,她从头到尾没有正式过肌肉男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碗里的红烧肉,馋得一遍一遍咽口水。
“哥们儿,你想干嘛啊你?”相比于仁芯没有轻举妄动,相比于叶玉壶根本没发现情况不对,我第一个沉不住气看着那长得像绿巨人一样的男人问。
“我……”然后他的脸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
这回他还没支支吾吾完,就从食堂的一角窜过来四五个人,而且一个一个都是死壮死壮的肌肉男,还围着那哥们儿一口一个“老大”。
我心里那卡噔一下,心想这遇着什么人了,平时仗着有叶玉壶在什么都不怕,可今天看眼前的阵势,十个叶玉壶也扛不住啊!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这是在?”终于沐仁芯冷静地对着他们开口。我心里没底地看向周围,居然TMD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
“哦哦,没吓着你们吧!不好意思啊。因为这是我们老大大学三年第一次被小姑娘表白,我们怕老大害羞,助阵来的!”其中一个肌肉男呼噜了一把头发,对我们解释道。
“那恭喜恭喜啊!呵呵呵呵!”我的心放下,对他们说。但回头对上沐仁芯写满疑惑地脸,终于反应过来,“表白?什么表白?”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位肌肉猛男的大名和他的外表一样男人,他叫洪邵镂。
至于这件事是怎么告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在叶玉壶对着洪邵镂一干人激动地喊出“你们把我的红烧肉怎么了”,而洪邵镂羞涩地回答“我……就是你的洪邵镂”时,我就已经忍受不了亚历山大,回寝室睡觉去了。
转眼又是很多天后。
早上还是烈日当空,下午一场磅礴恐怖的大雨却不期而至。天晴时烈日的荼毒,阴雨时低压的逼仄,加速了此刻我力不从心症状的沉淀。
我单独地走在西大的校园,狂风肆意咆哮,我恍然未觉,内心一次次地自嘲,泪水混杂着雨水倾泻而下。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只盼望着这场大雨带来一次荡然无存的冲洗。
如鬼魅般面如死灰地走着,周围人投来不解和畏惧的目光。我依然浑然不知地走着,不知道前面已是东区正在新建的施工地,因为突至大雨,工地上已没有一个工人。一根嵌着一排铁钉刚被拆卸下来的木杵拦在路前,可我早已模糊了双眼,就要直直踩上去。
“同学!停下!莫知了!快停下!”身后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吼。
如梦初醒的我转身去看,由于路面没有清理,又加上雨水的冲刷,突然的转身使我一个没站稳就向后滑倒!我像无助的羔羊般紧紧盯着丢开雨伞正急速向我奔来的易简,然后只觉得一个天旋地转,在倒向那排钉子前被他推到安全的一边,而他自己因为惯性,手臂撑在了两颗并排的钉子上。他闷哼了一声,却在第一时间转头看向我想要确定我是否没事。
雨依然没有停,我跌坐在地上,无措地看着易简的脸色由白泛青。眼角瞥到易简按住已缓缓渗出血的手臂,只觉得大脑突然放空,一阵并不陌生的眩晕很快控制了我。
眼前易简焦灼的脸,身旁污水泥泞的凌乱不堪,耳内轰隆作响的雨水撞击声,都渐渐恍惚成微小的碎片,摇晃摇晃,最后消失在一片未知的黑暗里。
然后那些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汹涌如潮水般淹没了我最后一丝的知觉。
彼时的我,从未想过,上天会给我安排一场如此荒唐的“邂逅”,让他就那样毫无预警地,进驻了我十五岁最美好的心。
彼时的他,还是受万众瞩目的天才少年作家——顾望南。
然而不知,那年偶然的一瞥,便换来今后多年的沉沦。
那一期《焦点人物》封面上是他被放大了的近身照,白衬衣一直扣到第二个扣子,勾勒出少年刚成熟的完美身形,侧脸的线条显得坚毅,棱角分明,一双深邃凌厉不同于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纸张、穿透空气,直指人心。
我看着那双眼睛,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推攘着我,席卷着我,往他走去,连带着我的灵魂。
他像是上帝精心雕琢的一尊艺术品,无论怎么看,都闪烁着一片灼人的光芒。
可是当年上帝却和他开了一个玩笑,父母突发车祸双双离世的事实,让他决定永远的放弃他那么热爱的写作,在西大攻读工商管理而继承父亲顾明盛在LINES的股份。
当时他的决定在广大的读者群中引起轩然大波,每天扑天盖地的指责和蔑视向那个少年铺天盖地地袭来。
我再也忍耐不住,以读者的身份给他寄去了明信片,鼓励他坚持他的选择,走自己应该走的路。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两个星期后我竟然收到了他的回信,只有遒劲有力的两个字,谢谢。
我们就这样,开始以一种古老的方式保持着最直接的联系,一来二去,转眼就是三年。三年,我们的距离仿佛被拉的很近。他给我讲孟城阴晴不定的天气,描绘西大成片成片的桧柏,有时小小抱怨学习和工作的压力,叙述近期的生活。
而我,一直都扮演着他最忠诚的倾听者。幻想着孟城的彩虹和挺立桧柏的西大,还有那个拥有一双深邃如墨双眸的男孩。
我们之间通的最后一封信是在高考后我寄给他的,我说:顾望南,等我考上了西大,我们能在一起吗?
然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回信。
三年。
在一片光与影的交汇下,在时光巨大齿轮的运转下。
卡擦——卡擦——卡擦——,那些被切割成方形的碎片,凌乱地排列组合着,最终融合成一个独立的世界,每一面都像一把剑,精准无误地刺透我的心脏,拉扯出好像封闭了太久的岁月,每扯一下,就会带出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