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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蝴蝶的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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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
一百来个衙役在夏起的魔鬼训练下进步神速,整齐的分配在各自的岗位上。
这种警戒的情况大概要维持半个月,直到花蝴蝶在这里犯下三起案件,或是被抓获,或是放弃狸趾城转向更南边的地方。
展昭蹲在屋子上往下看,火把辉映下的衙役后院中,夏起超极豪情壮志的对小官吏指手画脚。然后他扭头看远处黑夜里的民宅,就像打翻了墨水一片模糊,狸趾城不比开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当地人的守则,更何况时间已经是无月的三更,可展昭几乎能感觉的到黑暗里蛰伏着的官兵,他们就像一张网,准备将犯案的花蝴蝶牢牢抓住。
时间无声的流了过去。展昭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贴着屋顶就过去了。他使用燕子飞,也悄无声息的跟了过去。
跟着黑影,展昭晃晃悠悠的转到一处民宅,趴在屋顶上,掀瓦换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支手俯视下方,房中漆黑一片,看不清东西。
但在黑暗中,展昭的听觉是异常敏感的,他微微侧耳,指尖弹出一股真气,只听下面一声闷哼,便没了声音。
展昭搔下巴,这就是花蝴蝶么?未免太过垃圾了吧,这种功夫绝对无法兴风作浪。
突然,一阵风拂过。
被乌云遮蔽的月露出了一角,清华泄了下来。
展昭蓦然回头反击,一抹红影如鬼魅般瞬移而来,两片影子无声的纠缠了几下。展昭突然觉得对方的招式有些奇怪,黏而不腻,快而不乱,紧贴身形而行,就像是……
如影随形?
展昭发愣的一霎那,红色的影子便扑了上去,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呆猫。”
是女子温婉清脆的声音,有点偏低,听来就好像水击磬石。
这下是真正愣住了。展昭自小薄皮,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这次竟被一名女子抱个满怀。他推也不是,挡也不是,尴尬的被摁在地上,面皮腾地红了起来。
红衣人倒也没干什么逾越的事,只是静静的压在展昭上面。展昭侧头,只见远处突然燃起了几个火把,在夜色中成了一个亮点。
展昭眨眨眼,抽了口气,一脸诧异,突然明白了什么。
红衣人好笑的看着对方的表情,嘴角勾了勾。
身下的屋子里传出一声尖叫,想必是闺中女子惊觉欠伸时,发现自己房中多了一个僵硬不能动的陌生人。但展昭并未留意这声尖叫,而是朝更远的方向望去。
黑影绰绰,在狸趾城最高楼的屋檐上,竟也有一个伏着的人的剪影。
那个方向只可能是知府家。展昭还未反应,红衣人便已拉着他的手腕,冲了出去。
一路惊险不提。展昭更加确信那个轻功就是如影随形。只见那红衣人蹭着屋檐飞着,就好像掠过的影子、又或者是鬼魅,只是让展昭叫苦不迭。展昭的轻功是燕子飞,讲究轻巧灵敏,最适合在空中施展,被红影拉着根本无法使力,只能勉勉强强顶着一口气,学着如影随形的模样狂奔。
红衣人并没有去截花蝴蝶,而是从另一个方向直接冲进了黄花大闺女的闺房。红影迅速点了床上女子的哑穴和周身穴道,然后把她丢给了展昭。
展昭哭笑不得,扶着姑娘家躲在房梁上,然后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对吓傻了的姑娘说,“别怕,我们是好人,帮你抓个淫贼。”
撇开房梁上一男一女窸窸窣窣不谈。这红衣人点了一盏灯,暖黄灯光下她的背影模糊却美丽,她脱了鞋,赤脚踩在地板上,然后在书桌上拉了一张白纸,拿笔书写什么。
女子总爱半夜三更写些小诗,画点小画,以解寂寞之情,展昭一边心道这人扮演角色的能力真强,一边趴在上面看那人的背影。
展昭这才发现对方穿的是一件大红的喜服,上面用金丝绣了一只展翅的凤凰,在那人的腰际自上勾勒出腰身的弧度。她的头发用一条红巾随意绑着,有些蓬松杂乱,很符合一位半夜三更的小姐的形象。
他突然觉得这衣服由一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哪里呢?
展昭突然耳朵一动,仰头向窗外看。
冷风在一瞬间灌进了屋子,烛火摇曳,只见窗外跳进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他反手关上窗户,站在“目瞪口呆”的小姐面前。
红衣人表现出十分吃惊得样子,然后稍稍定了定神,开口,“花蝴蝶?”
对方默认,“真不愧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处事不惊、胆识过人,佩服佩服。”
红衣人道,“为何?”
为何处处采花?为何伤害无辜少女?为何盯上自己?为何佩服一个女子的镇定?为何称自己为花蝴蝶?
小小两个字就有无数种理解方式,花蝴蝶一怔,温柔的笑了起来,手抚上了对方的脸,轻轻问,“什么为何?”
红衣人向后退了一步,小腿撞在床沿上。
她歪了歪头,问,“为何要用这么多人来扮演出花蝴蝶这个角色?”
展昭一愣,花蝴蝶更是大吃一惊。他伸手抓住红衣人的手腕,把对方按在床上,欺身向前,“什么意思?”
红衣人用冷冷的声音回答,“你们兴师动众,扰乱一个又一个地方的治安,每天晚上派出一两个人混淆视听,让那些衙役误以为是花蝴蝶,便派出大量人马去抓捕,可即便是被抓住了,这些人都已经服用了特殊的药物,成为疯子,衙役便以为这人与花蝴蝶无关,没有大肆宣传,也没有跟其他地区的官吏说,所以没有一个地方官对这些疯子产生警惕。然后,早就蛰伏在每一个郡城的不同的‘花蝴蝶’便伺机行动,在一晚之内作案三件,并在这些女子身上做统一的标记,达成了一招瞒天过海。怎么样?”
展昭突然想起来了,这件红色喜服这么眼熟的原因是,它就是夏起带来在马车上的其中一条女装啊。他扶额怨念,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花蝴蝶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拿一条丝绸将对方的双手绑在床前,然后跨坐在她的腰上,悠悠的说,“很聪明,不过那些小喽啰服用的可不是仅仅是致人疯癫的药物,而也是致命的毒药。”
红衣人继续说道,“不过你们也只是一帮小喽啰罢了。那个幕后主使估计是给了你们一些钱,命你们在特殊的时间内犯下三起案件,然后就不闻不问了。你们也乐得拿这些姑娘行乐,自然放肆行乱……呵,不过一个晚上才三次,你们未免太弱了吧。”
花蝴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看来聪明的小姑娘你也是活不过今晚了。这些事是你爹告诉你的吗?乖乖的说出来,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也许我会怜惜一下你,姑且饶你一命,带回家做个小妾玩玩。”
红衣人有点俏皮的笑了起来,“看来我猜对了呢,明天一大早我就告诉知府大人这个好消息。”
“你,”花蝴蝶发觉被套了话,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粗心,只是那红衣人的眼睛狭长妖艳,几乎都是黑色,就像狐狸的眼睛一样。瞳孔好像黑曜石,虹膜则像是晕开的墨水,在烛光下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她额上的金色饰物更衬得她皮肤雪白,散开的发丝勾在他的指尖,只勾的他魂不守舍,只想拿来好好疼爱一番。
花蝴蝶马上行动,骨节分明的手滑到了对方的腰后,将它提了起来,手指在腰带上轻轻玩弄,看样子已经不想废话了。
红衣人嘴角一勾,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笑道,“你们的名字分别是什么啊?”
花蝴蝶不语,动作停了下来。
她又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花蝴蝶拿出了一粒药丸,捏住对方的下巴,答非所问道,“这可是媚药。”
红衣人无力的挣扎了一下,又问道,
“看来你们除了淫乐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效忠的幕后人是哪个国家的呢?大宋、西夏、大理、或者是辽?”
花蝴蝶脸色大变,手一翻,朝她胸口打去,厉声道,“你是谁?”
掌风还未到,便一下子被握住了。巨阙发出一声深渊龙鸣,横在了两人之间,展昭伸手敏捷,点住了花蝴蝶的穴道。
红衣人翻手,手腕上的银镯子变为一把小剑,轻轻松松的割掉了绑在手上的丝绸,然后不满的对展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展昭笑,“楼下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花蝴蝶点了睡穴了。”
然后继续笑道,“真不愧是锦毛鼠白玉堂啊,随意扮演一个角色竟都如此惟妙惟肖。”
红衣人坐在床上,看了展昭一会儿,然后拿去额上的金色饰物,撩开头发,露出英气的眉毛,开口,
“呆猫。”
只是这次是清冽的男音。
……展昭飞了上去,揪住白玉堂的衣襟开始往下扒,白玉堂急忙摁住他的手,“猫你不用这么着急吧?”
这只木猫手往哪里伸。
展昭怒了,胡乱的解腰带上的绳,“扒光你,叫你偷衣服啊贼老鼠。”
白玉堂死死抓住对方掀自己下摆的手,拿脚踹展昭膝盖,嘴里开导着,“猫注意形象啊,形象啊,在姑娘家面前狼性大发是不对的。”
展昭,“……”
白玉堂不再理会一脸诡异表情的呆猫,转头,飞身将受严重打击的知府千金从房梁上扶了下来,让她靠在一张椅子上。
这位小姐不愧是知府的女儿,见过世面,很快便从目睹扒衣大战的震撼中恢复,她不慌不忙的起身行礼,镇定的说道,“小女子见过两位侠士。”
白玉堂赤脚踩在地上,叉腰惊叫,“什么侠士?叫我五爷就成,至于那家伙……”他一指展昭,“叫呆猫算了。”
展昭扶额,对女子拱了拱手,“姑娘受惊了。”
那女子倒也开朗,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的行为,行礼之后便彻底无视了展白二人,扭头戳戳僵硬在身边的花蝴蝶的脸,一脸嫌弃。
白玉堂也是一脸嫌弃的表情,点头赞成女子的观点,“长得真难看。”
善后的工作还是交给展昭。他将下人的睡穴一个个解开,叫来知府将大概情形描述了一下,提醒他先封锁消息,不要打草惊蛇。
衣冠不整的白玉堂则是赖上了展昭,蹭着他的房间睡了一个天昏地暗。
展昭将这一个晚上的事情整理了一遍。
夏起他们抓住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当时他已经将自己撞了个头破血流,好在夏起动作快,在他咬舌自尽前拔光了牙齿。目前正在大牢里被众人看守着。
被展昭第一个点穴点住的人也被押在大牢中,不过状态也不好。
其中的一名花蝴蝶经过审问,发现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可见这个幕后人的保密措施很好,当然,也更便于展昭他们将计就计。
花蝴蝶应该是一个小团体,照白玉堂的说法可能与外族有联系。不过那只花皮耗子应该会说自己是瞎猜的。
其他花蝴蝶的行为不会停止,狸趾城内已经全面封锁消息,没有人知道花蝴蝶已经落网,也没有知道到底是哪三个姑娘遭到迫害,也就是说,完全可以先发制人。
花蝴蝶事件的目的依旧不明。
综上,狸趾城的挺过这一场风波,而大宋,似乎正面临着一个他族的阴谋。
展昭叹了口气。他在屋顶上已经坐去了剩下的晚上,夏起带着两个病患一只蝴蝶,披星戴月的先返回开封府,寻求公孙的帮助。他则会继续追踪花蝴蝶,而花蝴蝶的下一步将降落在哪里,他还一无所知。
“邯郸郡。”一张地图在展昭面前啪的打开,白玉堂捏了捏展昭的肩膀,打了个哈欠,“小猫咪,你还有十五天的时间可以去赶路。”
白玉堂换了件月白色的服装,整一个风骚的文人墨客形象,和昨晚抹脂涂粉的模样完全不同,声音有一点低,带点慵懒的味道。
展昭回头,“你怎么这么清楚?”
白玉堂做一个无奈的表情,把手腕上的银镯往上一抛,银鸟呼哧呼哧的在空中转了起来。他将下巴抵在展昭的肩膀上,盯着飞翔的小鸟,悠悠道,“因为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啊。”
片刻。“死猫想多了,还有,收回你那扭曲的眼神。”白玉堂揪展昭的头发,“我是和他们不一路的呀,不是这个一路,是那个一路。”
展昭笑眯眯,“到底是哪个一路?”
白玉堂揪自己头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展昭好奇状,“什么意思?”
“……唉,呆猫”白玉堂乖乖的开始解释,一指地图,“你看见了么?这些红叉叉。”
展昭点头。
“狸趾城以北的这些都是花蝴蝶作恶过的地方。三个月前,我从陷空岛出发,沿路处理生意,目的地是开封。恰好都没有经过这些地方。”
展昭摸下巴,“有关系么?”
白玉堂打展昭脑袋,“当然有了。我走的路线是通往开封的最快途径,而恰恰花蝴蝶都没有涉足这些地方,不觉得奇怪么?”
展昭恍然大悟状,“公孙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认为花蝴蝶一定会来狸趾城,因为狸趾城恰好在直达开封之路的旁边。”
白玉堂挠展昭头发,“不过我是生意人,刚好要来狸趾城办件事,竟然碰见了一只咪咪叫的小猫咪。”
展昭一爪子挠了回去。
“嫑闹,”白玉堂急忙制止,“第二,我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淡淡的壁草气息。这种壁草恰恰是辽国才有的,功效和蟾酥差不多,是一种天然的麻醉药。”
“你怎么知道?”
白玉堂耸肩,“我小时候有癔病,病发时会被被大嫂强迫喝夜交藤和龙齿熬成的汤,喝了三年。你行走江湖多年,应该知道的吧,常年喝这两种药的人会对壁草的气味特别敏感。”
“病发?”展昭的关注点有点歪了。
白玉堂双手环胸,“我有时候会在睡觉的时候会突然惊醒,混混沌沌的觉得很恐惧,但自己还是有意识的,努力的想要平息自己却无能为力。怎么了,呆猫?对五爷感兴趣?”
展昭追问,“现在没事了吧?”
白玉堂双眼一眯,“有什么事?一般喝点水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病……瘟猫别打岔,五爷我说道哪儿了……”
“壁草。”
“哦对,壁草之后了。第三,我问了当地的药铺,老板都表示没有进货壁草,也就是说,这些药物是被搬运着的,而且目的地很有可能就是开封。也就是说,花蝴蝶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诱饵,目的是引开朝廷的关注,好运输这一批药物。不过如此大的手笔,只是一个诱饵,那么这些药物的作用可不是一般的大了。”
展昭突然觉得奇怪,“你怎么这么清楚?花蝴蝶和这所谓的壁草难道不可能是巧合么?”
“巧合?花蝴蝶和壁草所经的郡县不多不少,刚好是一整个大宋版图?”白玉堂把展昭的俊脸蹂躏了一番,“五爷我也是昨晚见了那花蝴蝶突然乱猜的,没想到那花蝴蝶的说法和我的猜想倒吻合了。”
我哔这家伙是什么怪咖能猜成这样?展昭在心里默默念叨。
“马上去邯郸吧,跟那边的知府说一声,不要被声东击西的就成,花蝴蝶的功夫并不怎么样,不用你这只三脚猫出马照样逮的着。”白玉堂把揉成一团的红色衣服塞到展昭怀里,“上吧,咪咪,咱们去邯郸旁边的郡城凑凑大热闹。不过,五爷有点饿了,我要吃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