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而笑》偶得

14、正月祸

　　莞儿院子中央——
　　杜霖用了土陶罐子煨了野鸡汤，见到莞儿和文宇来了，便命小丫头去屋里拿了食具去，便道“小姐和文宇少爷总是来了，若再晚来就要难吃了。”杜霖的娘原是京城醇亲王府的厨子，做菜的手艺是一流的。
　　“就冲你的手艺我也会来的。”莞儿坐在铺着羊毛毯子的八仙椅子上，文宇坐在她的对面。“文宇哥哥，叫你来就是不会错的，杜霖的手艺，煲汤极佳。”
　　杜霖给两人乘了汤，雪乔和夏竺用小扇轻轻扇了，端给了莞儿和文宇。
　　“谢了。”文宇接过汤喝了一口，的确不错，野鸡仔说特有的清香已经和汤融为了一体。
　　杜霖看着喜滋滋的，抬眼看见远处的山石后面有个黑影闪过，杜霖以为自己眼花了，或是猫儿狗儿的。

　　除夕，一夜的烟花，一夜的欢声笑语，笙箫觥筹。但是暗流涌动，又有谁知道呢，欢笑只不过是生命中最灿烂的剪影，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却在烟花殆尽之后露出了真正的本来的面目，让人心悸，让人逃避。

　　“大太太，大太太，二少爷不好了。”小丫鬟跑进了大太太的房间里。
　　“什么？”大太太忙站起来，凤瑶在一旁扶着，忙赶着去了二少爷养病的后厢房，边走边道：“凤瑶，快去请大夫，快去。”凤瑶听了赶紧跑了出去。
　　“二少爷正月的时候不是好了吗？前几天还走过来给我说话的呢，怎么又不好了？”大太太走得快了，说话还有些喘，但是步伐速度不减。
　　刚到了流城的门口，见着小丫头端着盆子出来，白色的帕子上面粘着丝丝的血。“怎么回事？”大太太愣住了“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有血了？”大太太问着小丫头。
　　“奴。。。奴婢，不知道，二少爷中午只说想吃清淡的，只是喝了一些粥。”专门照顾二少爷的小丫鬟们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太太听了忙是走进房里，流城靠在床上，身上盖着厚的细羊绒大氅，脸色苍白，嘴角还有一丝血丝，眉头紧皱，眉间的那丝忧愁更加的明显。
　　“流城！”大太太虽然不是流城的亲生母亲。但是流城的亲生母亲二太太去世的早，一直都是大太太在抚养他，大太太也一直视如己出，如今这样，自然是十分的伤心。
　　“大，，，，大妈。”流城吃力的讲了一句讲着。
　　“流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没事的啊，马上大夫就来了，没事的。”大太太握着流城的手。“呀！手怎么这么凉，快！再拿了捂手炉来！”
　　凤瑶和大夫忙赶了过来，大夫拿出了听诊器听，流城看见了凤瑶，硬是笑了笑，凤瑶痴痴的站在那里，凤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久违的温暖。

　　莞儿，文宇，倾城，伊城和顾老爷依次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二少爷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样？这喀血的病症不是治好了吗？”景炎问着大夫。
　　大夫摇头道：“二少爷的病根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们治只能从表面治，根治是不可能的，随时都有可能复发。抱歉，顾老爷，二少爷，唉～二少爷的日子不多了。准备后事吧。”大夫眉头紧锁。
　　众人惊愕，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如同天打雷劈，当头棒喝。
　　“不会的，二哥哥！”莞儿忙跑到流城的床旁。凤瑶忙扶住莞儿，“莞小姐。”
　　流城微微睁开了眼，握着莞儿的手，微声道：“莞儿，二哥哥，，，二哥哥以后，，以后不能陪你画画了，现在，现在有文宇，有文宇陪你。哥哥便放心了。不要哭，不要哭，哭了就不漂亮了。。咳咳。”
　　流城游抬眼看着大太太和顾老爷，“爹娘，下辈子。。。下辈子再报养育之恩了。”大太太已经泣不成声，人有些站不住了。
　　“凤瑶，不。。。不。。。我还是喜欢叫你春儿，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有，，，有劳你了，我如今就快。。。去了，嫁给大哥以后，一定。。。一定要幸福！”
　　“二少爷！”凤瑶泪水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大哥，大哥，我下辈子，下辈子还做，还做你的弟弟！照顾，照顾好春儿。”
　　流城用尽全力讲完话，看了看周围的人，微微扯了扯嘴角，“我。。。我便自由了”说完，气绝身亡。
　　“二哥哥！二哥哥！”
　　“流城！”
　　“二少爷”
　　大太太李秋霏因为伤心过度，昏了过去。莞儿也因为伤心过度一时间没了知觉，昏了过去。顾家次子溘然长逝，宜兴三美少了一美，顾家双少也只有顾倾城一个人，整个宜兴也陷入了一片悲伤之中。

　　凤瑶轻轻的走出大太太的屋子，二少爷走了半个月了，大太太到现在只喝了一点点稀粥，别的什么都没有吃，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便去厨房准备着。
　　“凤瑶，你来了，大太太好些了没？”厨房的管事妈妈关切的问道。
　　凤瑶摇摇头，“大太太到现在只是喝了些稀粥，再这样下去要不行的，妈妈，午饭准备些清淡的菜吧。”
　　“知道了，到时候会让小丫头送过去的。”管事妈妈指挥着丫鬟小厮工作去了。
　　凤瑶刚出门就看见了一同出来的雪乔。“雪乔，你怎么在这里？”凤瑶喊住了她。
　　雪乔摇摇头道：“小姐自从二少爷去世以后天天吃饭只是一点点，昨儿又病了，有些咳嗽，我叫了厨房炖了冰糖雪梨。”
　　“二少爷平时对待我们这些下人都是特别的和善，如今走了，难免伤怀，更别提小姐太太们了。”凤瑶摇了摇头，“大太太虽然不是二少爷的生身母亲，但是襁褓里就养着了，多少还是心里难受，天天只是喝些粥，别的都不碰的。“
　　雪乔绞着手中的帕子，“人走了，总是伤心的。”叹了口气，摇摇头。

　　莞儿的房中——
　　莞儿穿着水墨色的窄袖夹袄，藏青色的多褶绸裙，，手上只带了一只蟹螺纹的银镯子，肩上披着一件银鼠毛细织披风。莞儿自从流城去世后，一直没有心思打扮，头发只是简单盘着一个小发髻，插着一对蟹螺纹的银流苏簪子。莞儿自小有咳疾，流城离世，莞儿咳疾发作且更加的严重。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虽然已经是民国，但是莞儿还是写着一手的毛笔字，细尖的狼毫饱含着墨水，莞儿的心中尽是对亡兄的悼念。
　　“小姐，喝些冰糖雪梨吧，润润嗓子。“雪乔端着一茶碗的梨汁，还有一盘精致的马蹄桂花糖糕。雪乔看着莞儿，自小就和二少爷要好，如今人走了，怎么能不伤心。见莞儿没有反应，便搁下叫杜霖哄着吃，自己到东厢找文宇少爷。
　　雪乔看得明白，文宇少爷人好，有时喜欢自己家小姐的，自然有法子哄小姐，更何况二少爷临终时把小姐托付给了文宇少爷。
　　文宇正在看书，见雪乔来了，便起身看座。
　　“雪乔姑娘怎么来了？”文宇让夏竺上茶，“莞妹可好？”或许是心中思慕，一句莞妹听得出是多少牵挂与思念，“我有时去看她，见她心情不佳，人去了，总要伤心痛苦一段时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怕她烦着，又不便去打扰她。”文宇缓缓的讲到。文宇虽是顾家的客，但是本在金陵就有些家底，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府绸长褂。
　　“文宇少爷，小姐之前伤心难过，如今是病了，越发的严重，前两天请了大夫，开了药，还是咳不停，冰糖雪梨吃了多少了，大夫说是心病，只能自己好了才行，本想同大太太说，只是大太太也伤心着，奴婢不敢再伤心着了，便来请文宇少爷去说说，同小姐说说话，解解闷，这几日小姐一直在写诗，都快几十卷了，再这样下去怕是。。。。”雪乔急切的讲到，“文宇少爷，麻烦您了，小姐平时愿同您说话聊天，怕是只有您才能开导了。”
　　文宇听了，“莞妹得的是心病。”文宇起身道，“你先回去吧，我过会便来。”
　　雪乔走后，夏竺端着一碗杏仁茶过来给文宇，看见文宇眉头微皱便道：“少爷是在想莞小姐的事情？”
　　文宇端起杏仁茶，“对于莞妹而言，流城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莞妹同我说过，流城对她是最好，如今去了，心里肯定不好受。”文宇搁下了杏仁茶。“夏竺，你陪我去厨房。”
　　“厨房？”夏竺愣了一下，自己家的少爷这是要干什么？

　　厨房里——
　　“莫家少爷，您怎么来了，”厨房的管事婆子忙迎了上来。
　　“来看看，听说莞小姐最近心情不佳，没有食欲。”文宇走了进去。干活的小厮丫鬟们忙丢下手中的活，看着文宇，文宇眉清目秀，在男子中是及其的俊美，自家的大少爷也略逊色了呢。
　　婆子叹了一口气，“莫家少爷，您是知道的，自从二少爷去了之后，莞小姐一直不吃不喝，这两日又生了病，药太苦，喝不下去，老爷夫人吩咐了做了药膳，但是还是苦，不瞒莫家少爷，老身理解莞小姐，那时心里苦，二少爷在时，与莞小姐要好，如今没了，肯定的伤心。我们做仆人的只能尽心的把药膳做的好看些，否则病久了，成了顽疾，就不好了。”婆子摇摇头。
　　“今日的药膳送了没？”文宇抬眼问道。
　　“还没有呢，都快做好了，莫家少爷可要看看？”婆子问道，文宇点点头。婆子领着文宇走到桌前，药膳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
　　文宇看过去，一碗杏仁茶，一瓷碟芸豆卷，一小碗参枣米饭，一盘燕窝炖白鱼肉，还有一盅黄芪乌鸡汤。
　　“你们厨房药膳做的细致得很，等会我和你们一起送去吧。顺便劝劝。”文宇笑了笑。
　　“劳烦莫家少爷费心了。”婆子笑道。

　　杜霖跑了进来，拉过雪乔，“雪乔姐姐，不好了，今天的午膳厨房没有送来，厨房的管事说文宇少爷亲自送来。”雪乔听了笑了笑，“怎么不好，说不定，小姐会吃饭了呢。”雪乔心想文宇少爷竟然听进去了。杜霖则是不解为什么雪乔说好。雪乔看到文宇走了进来，“文宇少爷。”文宇笑着点点头，边走了进去。雪乔拉着杜霖下去了。
　　“雪乔姐姐怎么这么开心？”杜霖疑惑。
　　“我怎么能不开心，文宇少爷来了，小姐肯定能吃饭了。”雪乔笑了笑。
　　“嗯～～也对，小姐平时与文宇少爷最是要好，文宇少爷来了，自然吃的下饭。”

　　莞儿正在绣花样，见文宇来了，不觉惊着了“怎么雪乔也不通知一声，文宇哥哥来了，到是我疏忽了。”莞儿低下头来。
　　文宇把食盒放在塌上的小茶几上，“是我叫雪乔不告诉你的。”文宇坐在塌的另一边，看着莞儿，家常的服饰，披着银鼠毛细织披风，腿上盖着白虎毛毯子。莞儿病殃殃的，头上簪的蟹螺纹银流苏簪子琳琅摇缀着忧郁，额前一缕青丝更是惹人爱怜。
　　“莞妹，总是要吃些的，流城哥想必不愿看到现在的你。”文宇轻轻拿出饭菜，“你不要嫌我啰嗦，流城哥托我照顾你，虽然府上照顾你的人那么多，轮不到我，但是我还是要照顾你，这是承诺。”文宇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掷地有声。莞儿抬眼看了看文宇，又看看菜色，轻声道：“二哥哥去了。我怎么吃得下去呢～“。文宇看了看莞儿，道：“莞妹，流城哥若在，不会希望你现在这样的，斯人已逝，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让逝者走的不安心，让生者为之担心呢？”文宇轻轻的把菜汤都摆在小桌上，“厨房的妈妈知道你病着，都关心着你的病，这黄芪炖鸡最是补气养身，你看你，脸色这样难看，若是让顾伯母看见了，岂不是要伤心了？“文宇见好就收，也不逼着莞儿吃。莞儿到是吃了许多，待雪乔进去收拾的时候，看着食盒，心中对文宇不免称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