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
-
那是一段很陈旧的往事，连路维向自己都不愿意再去回忆。
在路维向的童年记忆中，除了曾经和顾东离有过的一段友谊，大多数时间，是帮着母亲照顾妹妹，然后就是和父亲一起练武，自己所学的是中国的传统武术，一招一式都是童子功的积累，父亲对自己很严厉，但也很满意。父亲开了一个武馆，招收了很多弟子，在这些弟子当中，有一个叫做丁野的人，他只比父亲小两岁，但是却喜欢上了中国武术，每天都非常认真的训练，虽然大气完成，但是父亲对他的恒心很欣赏。却没有想到，原本以为这样的平静，其实孕育着一场暴风雨。
路维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他和母亲妹妹一起去给父亲送饭，打开门，却看到两个男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那时的场景，对于全家人而言都太过震撼，以至于所有人都变成了静止的雕像。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路维向的母亲，她发了疯一样的冲了出去，甚至连自己手牵着的路维恩都顾及不到，路维恩那时太小，只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愣住了，然后又看到母亲大叫着出去，一时被吓到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当时的路维向还未成年，只有十五岁，但是已经明白了很多生理的事情，所以他明白父亲和那个男人在做什么，他只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最尊重的父亲，竟然会和一个男人，做出那样的事情。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急刹车的声音，路维向潜意识里知道一定出事了，于是跑出去，当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的时候，脑袋瞬间就一片空白，之后的事情就像是黑白色的无声电影，一直在他眼前漂浮，直到他坐在了手术室的门口，看到父亲手忙脚乱，狼狈的处理着所有的事情，本以为事情已经不可以更糟糕了。但是路维向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妹妹似乎还在武馆，只有12岁是女孩，又刚刚受了刺激，他想到这里，也不管已经去办手续的父亲，急忙跑出去想要找妹妹，电梯的速度让他心急，他跑向楼梯间，却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
“你满意了吧，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是父亲的声音，带着浓厚的悲伤。
“远，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的，你的手段我会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
“远，我知道我一直让你为难，但是我是真的爱你的，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我的亲人都知道了，这不就是你一直计划的，难道今天这一场不是你算计好的？”
“远，我承认今天是我设计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的妻子。”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馨雅如果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远，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知道的，我爱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不要再逼我了，算我求你，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远，你知道的，我这一辈子就只执着这一件事，所以，为了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谈话到此结束，那个人走下楼梯，路远抬起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的儿子。
“维向……”一向慈祥而严肃的父亲，在自己心中被推崇到最高地位的父亲，真的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吗？路维向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有点恨他的，如果不是他，母亲也不会躺在手术室里，好好的一个家，现在这算什么！
路维向沉默不语的看着他，没有逃开，没有谩骂，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
路远看着自己的儿子，心底一片悲凉，任何一个父亲被自己的儿子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心底都会惶恐与不安，自责与羞愧，但是路远却没有，他只有绝望，清楚地绝望。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的问：“维向，是不是对爸爸很失望？”
路维向俯视着他，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也同样没有想到，此刻的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静，直到长大之后，路维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性向之后，他才明白，有些感觉是潜意识的，他不能原谅父亲对整个家庭的背叛与伤害，却出奇的可以理解父亲眼中的无奈与绝望。
“为什么？”路维向问，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是那样卑鄙无耻的人，他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路远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是自己的骄傲，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用功，更知道他有多么的崇拜自己，可是现在，他到底做了什么呢？他从心底嘲笑自己，真是一个可悲的人啊。
“是爸爸对不起你的母亲，”路远悲伤的说：“我在和你母亲结婚之前，就认识他了，但我还是选择了娶你的母亲，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可惜，他没有忘，他有权有势，我无从藏躲，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路维向不说话了，他看着这个样子的父亲，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下了楼，走过自己父亲的身边，对他说：“母亲还在手术，你去看着吧，我得回去看看小恩，他一个人在武馆。”
路远看着自己儿子离开的身影，心底泛起了一片酸楚，他走上楼梯，去守护自己的妻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路维向忽然大汗漓淋的跑进来，然后惊恐的对自己的父亲说：“不……不见了，小恩……”
“什么！”路远惊讶的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小恩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回去武馆，但是小恩不在，我去家里找，她也不在，她……”路维向这才有点惊慌。
“你先别急。”路远强装着震惊，他知道现在的情况，自己不能慌，他犹豫了一下，才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远……”对方似乎很兴奋。
“是不是你！”路远质问道。
“什么？”对方显然愣住了。
“是不是你带走了小恩，不然她怎么会不在呢？”路远依旧不相信，直接的问。
“小恩不见了？”对方似乎这才明白过来。
“真的不是你？”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惊讶。
“远，你别急，我这就叫人去查。”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路远看着挂掉的电话，心底一片茫然，随即他对自己的路维向说：“维向，你在这里守着你的母亲，我去找小恩。”
路维向尽管着急，但是看了看还紧闭着的手术室，点了点头。
母亲最后还是伤残了双腿，粉碎性的骨折，让一切都失去了机会。
而母亲自从手术后，就一直处在昏迷当中，还没有醒，他不知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了那个叫丁野的男人，带着自己昏迷的妹妹回来了。
他问丁野，“我父亲呢？”
丁野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眼睛红肿一片，他照顾着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妹妹，母亲醒来之后，没有看到父亲，却完全没有失望，路维向知道，母亲心里有恨。妹妹醒过来之后，一直在哭，路维向劝了很久才停下来，听她说，他是被人抓到了一个黑色的屋子里，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路维向知道这件事情对路维恩的影响必然会出现阴影，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是父亲和丁野的那一幕，一直记在了她的脑海中，长大之后，她真的了解了才明白，所以路维向没有办法在自己的性向暴漏之后，让自己的妹妹理解自己，他不能那么自私。
路维向最后一次看到路远，是在母亲已经出院之后的一个傍晚，他从打工的地方回家，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叫丁野的男人。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竟然如此憔悴不堪，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到。他跟着这个男人，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
丁野告诉他，绑走路维恩的是之前一直和他们对立的武馆的人，这些年，因为丁野在暗中照料，所以那些人不敢说什么，但是早已心中不满，所以趁着路家出事，才趁火打劫，想要抓住路维恩威胁路远，所以丁野打听清楚之后，路远已经到了那里，功夫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丁野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倒在地上，他急忙冲上去，却不料那些人已经急红了眼，拿出长刀向丁野刺去。是路远救了丁野，千钧一发而已。
“明明恨死了我，竟然还愿意救我。”丁野看着已经盖上白布的人，眼泪滴了下来。
“维向，”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路远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说：“你的未来很长，要努力的过好自己的人生，但是千万不要想爸爸一样，去染指你惹不起的人。逃不掉，躲不了。”
后来丁野给了他一张卡，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妹妹和母亲，走出医院后，被路维向随手掰折了扔到了垃圾箱。
很久之后，路维向才知道，那一天，丁野抱着自己父亲的骨灰跳了海，两个人最终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在一起了。
而那一天，路维向只是回到了家，告诉母亲和妹妹，父亲去世了。
那一天，他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了她自残疾之后第一次留下的眼泪，看到了妹妹瞪大眼睛窝在沙发里。
那一天之后，在路家再也没有提到过自己的父亲，他把武馆卖了，给母亲看病，自己不再去上学，开始打工。直到他遇到了顾东离。
路维向对顾东离说，是他父亲先去世，母亲才受伤，其实真相是这样的，顾东离信任路维向，所以没有去查当年的事，不过当年的事就算是查，也一定和路维向说的一样，因为丁野的父亲是个中央高层，那样的人家，根本不会让这一页留着。
“现在你明白了吗？”冗长的讲述终于结束，路维向发现曾经锥心刺骨的往事，竟然真的可以简单地被讲述出来，想来是因为自己终于原谅了父亲，或者是自己也经历了，才明白了他的痛苦与无奈。
“现在想来，父亲说的真的没错。”感受着直升机已经降落，路维向苦笑了一声，对身边的人说：“就因为你是我惹不起的，所以现在，我才会毫无反抗能力的，被你带到这里来。逃不掉，也躲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