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叶非花

1、全

　　缺
　　星期五的中午，一点左右，宿舍里除了我还在对着电脑，其他人都已安睡。西南的四月，阳光很好，柔柔的光漫漫的散落。有穿堂风吹过没有玻璃的窗户，撩起黄绿色的窗帘，带动了门口铃铛清脆的响。
　　一点十二分，□□闪动，有人跟我说话。
　　那个时候，我正拽着长长的头发，揪着开叉的尾端。
　　那个人是我的前任男朋友，也是我二十一年来唯一冠上我男朋友称号的家伙。有礼貌的相互问好，礼貌的回答，我最近很好。
　　很突然的，他问：“你有新男朋友了吗？！”还没等我回答，他就高兴地对我说：“我交新女朋友了。”
　　我那时正在敲击键盘，想说：没有，没想再交一个。
　　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我想换一句，怎么说也该说我也有新男朋友了，结果手一抖，发送出去了。
　　最近这几天，我都在看我的头发，从去年九月起，我就没再去剪头发。长长地长过肩膀，落在背上，好像春天里的疯草一样。
　　下午三点钟，宿舍的人还在睡觉，睡得很熟。
　　我一个人从床上爬起来，关机，穿衣服，然后出门。
　　小心翼翼地，悄悄地不弄出一点声响。我觉得，我好像一只在别人家里打洞的小老鼠。
　　先去邮局寄合同，回来的途中经过一家名叫yesterday的发廊，里面有一个头发半染成红色的高个子，眼睛很大，双眼皮。很像他的双眼皮，漂亮异常。
　　我已经走过去了，却又走了回来。
　　问他：“剪头发大约需要多久时间？”
　　他说：“半个小时。”
　　才半个小时，就能将我疯草一般的头发剪去，我坐了下来。
　　他开始往我头上涂洗发水，滴水，轻轻揉搓。他的手指映在镜子里，纤细白皙，穿过我黑色的发丝，带出温柔的气息。有一瞬间，我以为那是他的手。很像，非常像，只可惜不是。然而，我就这么在椅子上，在他帮我洗头发的时候睡着了。
　　于是，时间拉长。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
　　头发变得短短的，宿舍的人都说：“好难看啊！”
　　我却觉得非常好。
　　好轻松。
　　我一直以为，他和我一样，都在原地等待。
　　结果只有我一个人。
　　傻傻地。
　　一直倔强着不肯离开。
　　其实下午我一个人醒着的时候，很想很想大哭一次的，就像他跟说我们分手的时候一样，拼命地酝酿情绪准备哭泣。结果，无论我怎么……无论怎么……我都哭不出来。
　　那一次，我是知道，他会回来，所以怎么也哭不出来。
　　这一次，是为了什么，我哭不出来呢？
　　花了两秒钟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放弃。
　　想不出答案，也哭不出来。
　　这样也好。
　　什么都做不了，也好。
　　我跟他。
　　高一一个班，我坐在第一排，他坐在最后一排。那个时候，是按照成绩排的座位。
　　开始并不是非常喜欢对方，甚至有些厌恶，因为那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不过，后来接触多了，渐渐了解了，然后……
　　他追的我，很强势的追求，很热烈的追求，我挣扎了很久才答应。
　　因为那个时候，我只是把他当作很好很好的朋友，我有喜欢的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最后我还是爱上了他。
　　我们不同。
　　总是不停地不停地争吵。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自私任性霸道独占欲强。
　　这样恶劣又不上进的他，朋友们都说：“他配不上你。”
　　我总是沉默不作声。
　　他不喜欢我跟其他人玩，总是阴沉地站在窗外阴骘地瞪着跟我交谈的人，渐渐地，有时是我主动，有时是对方主动，慢慢地疏远。
　　最后，终于只剩下……我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样放弃世界的爱情，真让人绝望。
　　高一第二个学期我们就在一起了。
　　一直，一直在一起，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大一的时候，因为分隔两地的缘故，他很没有安全感，总是不停地抱怨，猜疑，直到我将我自己给了他。
　　大二，继续为了相同的话题吵架。他在离我坐火车需要十五个小时远的地方，桃花朵朵开。
　　大三，去年，九月。
　　终于，分手。
　　像是一个奇怪的符号。
　　今年，四月。
　　开始，他跟我说，你有新男朋友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将我的话送出去。
　　他又说。
　　我有新女朋友了，比你高一点点，人很好，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