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雪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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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月色越发清透起来，银光如水一样盈盈地溢满世间，星并不多，但连成一串，泪珠一样滑落到地平线上。
“今天的月亮异常圆啊……”阿德莱依抬起头，银紫色的头发像是溶在银色的月光中，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与现实脱离的虚幻。
“今天是某个国家的中秋节哦。”哈诺因在他的旁边双手枕在后脑勺，也是抬头看月。
“中秋节？”
“嗯，某个表达思念的节日。”哈诺因侧过头，笑了笑，“据说月亮能将人们的祝愿和思念联系在一起哦。”
“这样啊……”阿德莱依沉思了一会儿，“我好像在哪里读到过这种说法。”
“哦，想到什么了，阿德莱依？”
“不，什么都没有。”
上一次注意到月亮这样圆的时候，并不是中秋。
阿德莱依闭上眼。
漆黑的眼帘中，似乎有细碎的雪悄悄落下，白得晶莹剔透，犹如碎裂的月光粉末。
3年前的冬天，他和艾尔艾尔弗在卡鲁鲁斯坦机关的测试中作为同级仅存的幸存者活下来，恰好遇上暴风雪，于是一起躲在一个山洞中。
雪一直到第二天才停止。
夜晚的时候，两人来到洞口，想要观察外界的情况。
雪比白天的时候小了一些，但是依旧纷纷扬扬，在漆黑辽阔的天际恣意飞舞。
天空没有星，却有一轮月，极圆，在遥远的苍穹之上悬挂着，在飞扬闪烁的雪花中作为背景凝滞着。
月光洒满整个雪地，使得整个视界非常白亮，也非常寒冷。
“真好看啊。”他忍不住赞叹道。
“毫无意义。”他身边的人却如此评价道。
阿德莱依看向他：“艾尔艾尔弗，为什么这么说？”
“不管景象怎么样，都不能改变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的事实。而且我们是军人，战斗的时候是没有时间看风景的，无论好不好看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也许你说的没错。”阿德莱依抬起头，有一片雪花飘落到他银紫色的头发上，很快融化在相似颜色的发尖上，“但是我并不认为是毫无意义，大自然的美是世界给予我们所有人的馈赠。没有时间去接受是一种非常可惜的事。”
他朝空中伸出手，被月光映得闪闪发光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皮手套上，衬得雪更加洁白晶莹。
“正因为我知晓这美的重要性，所以才会想去保护它，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正是注视着这样的美好的未来，我才会为了我的目标奋斗到现在。”
艾尔艾尔弗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挡着依旧彻骨的寒风，看着那轮冷月。
以及冷月下像个雪人一样的小王子。
他一点也不认同阿德莱依的观点。
世界的本质是残酷的，它从不会宽容地馈赠于人类。真正能守护美丽之物的高墙是由战火，硝烟和血肉铸成的，甘愿自污的人为他们划清了一个泾渭分明的圆圈，并且从不踏入其间。
这样纯粹的家伙就应该呆在高墙那一边的童话城堡里，而不是与外界的现实为伍。
就像被遗落的候鸟，错开在凋零季节的花朵，不合时宜的虚幻月光，最终将孤独地迎来彻底的消失。
就像这飘雪一样，即使在空中有多么洁白，一旦落在地上，最终也不过是化为污水，被人践踏。
若不愿看见落地的雪融化的场景，要不就远离，要不就踩上一脚。简单至极。
他又抬了下头，那轮偌大的银月依旧嵌在辽阔的夜空中，将清冷绮丽的光辉洒满整个白茫茫的雪山。
吉奥尔的温度控制是模仿地球的亚热带地区，即使日历上已经入秋，天气依旧晴朗温暖。
远处学生热闹地开展着什么活动，而艾尔艾尔弗独自坐在某处，制定和修改自己的计划表。
吉奥尔的少女总理拿着一块甜食跑到他面前：“大家都在外面赏月吃团子呢，你不去吗？”
“赏月？”他朝外面的天空看了一眼，“戴森球上看不到月亮，现在天空中的那个圆形发光体不过是颗人造卫星罢了，无论颜色还是大小都跟地球上能看见的月亮不一样。”
“真是的，赏月的主要目的又不是看月亮，”翔子有些不高兴地反驳道，“人们的心情随着看月亮的时候所处的地方和所思念的人而变化，所以异乡的人会思念家乡，分开的人会思念彼此，这才是中秋的含义啊。”
“真是吉奥尔式的矫情思考方式。”
艾尔艾尔弗淡淡地说道，拒绝了参与那无聊的活动。
再次只剩他一人时，艾尔艾尔弗又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那颗卫星与月亮的区别其实并不大，天空很高，亦很干净，万事万物似乎都在它清透的光芒中纤毫毕现。
上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月亮，还是在3年的某个冬天，下着雪。
他这么想着，突然，一片晶莹纯白的雪花鹅毛般轻盈晃悠地掠过他的鼻尖。
他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伸出手，想看看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接着，两片，三片，雪落在他的掌心。
俄而便如漫天的柳絮纷纷扬扬，在漆黑的夜晚里像繁星一样闪闪发光。
月光轻柔地笼罩着整个飘雪的世界。
“咦，怎么下起雪来了？”
“环境控制装置又出问题了吧。”
“真可惜，难得的中秋节啊。”
学生在远处喧哗，他在只有他一人的地方看月，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下起雪的时候，那颗卫星此时看起来倒更像月亮了。
不是在戴森球上看见的月亮，而是在地球，多尔西亚的北部，三年前漫天大雪中，纤尘不染的静止圆月。
被纯白的虚幻光芒和纯白的飘忽实物充满的美丽的世界。
艾尔艾尔弗想，或许他和那个人现在看见的是同一轮月亮。
太过耀眼和纯粹的雪中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雪中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