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我今生》溪笑妍开

77、一壶清酒慰芳灵

　　一年又半载，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关曾经的柳庄似乎在人们记忆中就那么划过了。这世间众生，上到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人类，下到忙忙碌碌渺小不堪的蝼蚁，其实都有着自己的种种纠缠，谁又能分出太多精力去关注他人悲欢。

　　茉花村外，柳庄墓前。

　　一壶薄酒敬告芳灵，自今日以后，展昭便郑重迎娶月华，从此福祸同担，荣辱与共，真心分享彼此的悲欢喜乐。展昭允诺会照顾她一辈子，怜她宠她爱她，还她以前的明净无忧，一辈子就那么皎静安好，清灵洒脱，活泼顽皮。这是展昭这辈子少有的时刻，因为……幸福！可展昭明白，这种难得、这种成全里有你玉儿多少的委屈，每思及此，心中便酸涩难耐，有一种深到窒息的痛楚，玉儿，展昭真的无法用言语道尽心底的那种感激与悔愧，你有在天之灵，可真的能够体会一二么？

　　轻悄悄的脚步声渐来渐近，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了。

　　展昭好笑的摇摇头，合上眼睛便能勾勒出那丫头的模样，也就是在这里能叫她敛敛那副俏皮劲，皇上面前可都没给过半分面子的。

　　半转了身子，右手微伸，掌心向上，笑意盈盈的望着月华，眼中溢出的温柔几乎瞬间便叫月华溺了进去，如无人打扰，这辈子都不想再出来。

　　明媚一笑，不曾有半分犹豫，搭了展昭手掌走到近前，仰着眸子直直望着展昭双眼，仔细的寻找着，这双眼睛可曾有半分的掩饰与不确定。这段时间以来，展大哥虽然给出婚约，可他每每来探望玉姐姐都让自己多少有些惶恐，不是担心他违诺，而是担心他的心真的走远了，在自己还不懂得珍惜的时候……

　　可是现在，自己确信，他是真真实实的在自己身边，而且一直都在，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

　　他是个长情的人，有情有义，但他并不糊涂鲁莽，他分得清自己要什么，又该做什么。有这点，自己便当放心了。

　　玉姐姐大义，不只他放不下，自己能走到今天，也是该着感激她的，所以要大度宽容一些，太过计较又岂是她丁月华所为？珍惜当下便好!

　　微微嘟了嘟嘴吧，颇有几分撒娇挑衅的意味，小声嘀咕道：“你，你都跟玉姐姐说了些什么？不想告诉我没关系啊，本小姐又不是非知道不可的。”

　　展昭温和一笑，煞有介事的样子：“说了什么啊？当然是说你丁大小姐才思敏捷、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精力充沛，整个开封府都罩不住你啊！这还没过门呢，就打点的上上下下围着哄着，想法做法独辟蹊径，连包大人都被你搅的目瞪口呆。我这一出门，再没人关心我累不累烦不烦，开口第一句却是：丁小姐有日子没过来了吧，怎么不接她来玩会儿，这几天开封府可是见清净了啊！哎，我这以后的日子可有的盼喽！”

　　月华眼睛瞪的大大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话似乎是笑话自己闹腾呢！眼睛微微眯了眯，抿嘴一笑，突然弓起右臂撞向展昭胸口。敢笑话我，太可恶了！

　　展昭见势忙笑着躲了过去，轻轻制住她，慢言道：“这就恼了？这以前也没看出来你这么崇尚武力呀！看了这以后，这功夫我还有的练！”

　　月华撤了出来，佯怒指他：“你就编，你就可劲儿的编！不理你了！”说罢，转身要走。

　　展昭却敛了说笑的样子，温言唤住她：“月华，来跟玉儿郑重道个别吧。她是我妹妹，也算你的小姑的。以后我们不常来看她，多跟她说几句话。”

　　月华闻言身子一顿，原来，原来他是跟玉姐姐告别的，以后……不经常来看她？展大哥，他是在顾着我的感受么？

　　静立良久，就在展昭以为她已拒绝的时候，月华却蓦地转过身来，一副万分嫌弃的样子，开口道：“我本来就是要和玉姐姐聊天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眼色？女孩子聊天，你听什么听？还不走远点，杵在这干嘛啊？”

　　展昭一愣，旋即大笑出声，拱手道了一声是，然后借势轻点脚尖便掠出去好远，当真一副非礼勿听的样子。

　　月华也见怪不怪，认真相处起来，展大哥对自己其实没有面上那么严肃公瑾，而是一种轻松自在的姿态，所以两人之间越来越少有顾忌，想来二人也不是什么相敬如宾的材料，那便随心所欲的来也是痛快，相濡以沫倒也不错……

　　轻笑出声，那姿容真的变就了国色，清丽动人。

　　轻拽裙摆，缓缓坐在玉儿身侧，斟上两杯酒对饮起来：“玉姐姐，你看到展大哥身上的衣衫了没？你肯定看到了，自己的手工怎么会看不出来？是啊，是我当日从梅花苑顺出来的。你真的好巧喔，蕙质兰心，我就在上面加了个领子，针脚就被娘亲嘲笑了大半年，呵呵，是不是很笨？别否认啦，我都听到了你在笑我的！”

　　“玉姐姐，我跟展大哥能走到今日，你不明白我有多感激你。说实话，开始以为展大哥去了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恨你，恨你的算计，恨你就算走了也要带着他。所以，现在在你面前，我羞愧，我觉得自己很自私，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法跟你比，无论是样貌才学，还是对他的好，那种不计一切代价的好，虽然决绝，但是轰轰烈烈！”

　　“我这样说，并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也很好的是不是？我呀，聪明善良性子不闷，人样子也过得去啊，只是没有你好而已。他呀，没有福气娶到你，我可不能再让别的女人得了空子。幸好，展大哥还能容忍我的小脾气，所以就凑到一起过吧。我发誓，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连带你那一份！你在天有灵，一定要获得安宁平静，这样我才安心。”

　　“上官伯伯的事，展大哥真的尽力了，月华在旁边看的明白。他走的不憋屈，你无须自责。月华反倒觉得，是你让他感受到生活中的很多美好，他现在与你、你上官伯母在一起，该是喜乐的！”

　　“玉姐姐，月华走了，以后再跟展大哥一起来看你！”

　　汇合了前面的身影，携手向茉花村走去。

　　“展大哥，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呀？”俏皮的声音竟罕见的带了一丝紧张。

　　“嗯，如果不是特别刁钻的话，可以考虑。”一副懒散戏谑味儿。

　　“嗯，就是，就是，你有没有那么一会儿，后悔过当初在柳庄，救得不是玉姐姐？”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但显然，这个问题已深藏了许久……

　　“有。”并没有用想象中那样久的时间来思索。

　　话音出口的那一瞬间，展昭便感到手中的人蓦地僵了一下，当下心疼的无可附加。明明心思玲珑剔透，却偏偏为着自己受那么多委屈。思量片刻，才想起该怎样把自己的想法表述给她，最后只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如果当初救下的是玉儿，我们便不用背负这么多的亏欠，那样我会义无反顾的随你去；可是换了今天这番模样，我却真的舍不得了……”
　　不发一言，泪已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