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金]晷》孚木

14、章十三

　　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改变，金光是这么认为的。每日还是照常修行，指导门人道术，以及维护正道。若说有些改变，那就是丧尸横行、魔物四处出没的状况已经改变，事端渐少，天下开始重归正道光明。
　　魔宫的伤员回去休养，玄心四将也去了魔宫。既是盟友，出几个人帮忙疗伤，是应该的，也已足够。若要出席魔宫丧礼什么的……但是魔宫好像并没有给七夜举行丧礼？当然这是阴月皇朝内部的私事，金光不应过问。
　　难道说，七夜并没有死？自然是不可能的。元神散于三界，神灭魂销，是最彻底的死法……他亲眼看着。
　　那时，阴月皇朝对所有作乱妖魔下绝杀令，手段之严酷决绝，三界震惊。魔界内乱金光是知道的，究竟乱至何境地，他却不曾一一亲见。只是先前听得四将禀报，魔君竟有一夜之间踏平十数个魔窟之举。阴月皇朝的动作之迅速决绝，声势之浩大，是前任历代魔君从未有过的。现在想来，七夜当时就已然开始部署安排，也许，也已准备好……了结。

　　金光脱力般地趴伏在座上。这些日子，每日都在修行，竭尽全力的修行。但是，无论是入定，或是行走，还是处理宗内事务……做任何事在任何地方，都会恍惚看见那人的模样——白发玄衣的，卷发紫衣的，直发青衫的，白衣黑袍的……或目若寒星，或泪盈于眶，或熠熠闪耀，或幽深黑黝……无论是怎样的七夜，双瞳总是清清亮亮，对着自己或怒、或笑、或凝思，最后化成点点晨曦……

　　周围气流旋动，凝成一个白亮泛紫的门洞。玄魔门？魔界的玄魔门金光当然不止一次看见，可是，那不是紫黑色的么？
　　金光穿上外袍，略略迟疑，还是坚定的踏入门中。

　　一脚踏空。

　　金光迅速捏起指诀，双臂开合稳住身形，缓缓下落。
　　这是一个巨大的殿堂，明亮，清冷，华美，奇异。其材非木非石非金，清透瑰丽、五色七彩。三点一面，四点连成十八面，组成两个等分边长的正三角体。这两个三角体相容逆位，构出其近似六菱体的、完全等分、凹凸有序的精密空间。
　　金光落到中心，便似踩到了阻隔，未再下坠。这样的阵势，金光自然熟识于胸——八卦。金光环顾四周，自己是自乾位而落，仰面而望，能看见烈日正悬于湛蓝的高空。正午时分。乾为天，极阳，自己身为男子，属阳。午时，极盛将转衰。金光思量，此时欲破阵出殿，宜立趋坤位。只是心念一动，便如启动了阵势，虽脚下仍如踏坚石，其余六位的气已开始顺行旋转，收于坤位。正下方坤位吸收凝聚着自其余六位有序涌入的气流，竟然也开始走位。金光死盯住坤位，又觉得仿佛周围的方位都没有变化。
　　明白了！这不是自己闯入阵势，而是自己本就为阵中一穴！自己自乾位落下，触动了乾位，七位之气按序填入坤位，坤位元气满盈，太极八卦阵势开启。而自己最终落到的位置，该是鱼眼。乾坤运转，太极顺行，究竟是落入了老阳，还是老阴？……然金光已无暇计算方位，胸腔内某种未知的感应不可自抑的涌动，回应着周围的气场，仿佛便要脱体而出。金光抠捂住胸口，趴跪下去，心似喜悦、似酸涩，万千蚁噬、千斤重锤。全身麻痹、又恍若身陷软柔丝棉，挣不脱扯不开，却又留恋其间绵柔的温暖。

　　“唉~我到底，还是死不了……”低哑的叹息似是抱怨，却丝毫听不出一丝怨念，反倒是极欢喜的样子。

　　异痛闻声即散，心间似是有汹涌的潮水涌入，却不觉难受，反而十分满足，金光慢慢站起身来。
　　坤位凝结的气团渐靠过来，最后停留在与金光同一平面的位置，显出一个人形，长身而立。

　　金光定定看着这一肘之距的人。白衣黑发，手脚齐全，五官完好，笑得很欠揍。
　　“七！夜！圣！君！”金光冷了一张冰面，一字一顿。

　　“金光~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要这样迎接我的重生么？”语调似乎委屈极了，泫黑的眸却亮亮的，唇角扬着笑。
　　“请魔君自重。魔君真的曾死去么？！”金光甩袖欲走，发现那太极八卦阵已破，原本近六菱体的空间变成了更大的半球体，六根龙柱稳稳撑起精美贵重的穹庐。这看起来像是个议事的大殿，穹嵌宝石，柱盘玄龙，四壁莹莹，日光透过层层宝石折射入内，淡影横斜。而自己已经实实在在的站立在地板上，光滑清亮的地板人影可鉴。
　　“我是真的死了。只不过因天地间尚存一念，加之天时地利人和存得一息，才在这聚灵堂中凝元重生。现如今，只有这一息之元神。若宗主实在看不顺眼，大可一掌拍下，七夜就此一息无存。”
　　金光冷哼，却还是转回身来：“本座且问魔君，如何存此一息一念于天地之间？”
　　七夜微微一笑：“道，在三界五行，亦在三界五行中。道，非道，唯其衡者，是为道也。是以……魔，克于道，亦存于道。”

　　金光恍惚，这些亦是自己近日所悟……

　　七夜近前一步，“天地间尚存的那一念一息，就在此间……”面上笑容愈发和熙真诚，双眸明亮，右手缓缓覆上金光胸口，唇轻轻贴在金光耳廓：“魔，存于道中。”

　　金光忡怔，任由七夜慢慢拥紧，许久，幡然醒悟！
　　“七！夜！”

作者有话说

　　本章 keywords ——“魔，存于道中”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