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殇》忘却的无声

1、芙蓉殇

　　如火的芙蓉衬着初夏的长安，人们总会轻易的遗忘伤痛，隋末的战乱刚过，长安便沉溺于它一直拥有的歌舞升平。
　　而我，妖娆的舞着，和着略显奢靡的调子，将自己溶进如此的长安。轻扬嘴角，显出人们所谓的绝代风华。我似乎了解了自己的宿命——自从贫苦的爹娘将我置于教坊，自从严厉的阿母教我歌舞，自从我第一次舞时的满堂惊艳——挥霍自己的青春，来接受男人们的朝拜。我如妖精般的舞在长安的最顶处，鄙睨着他们，让他们永远铭记而渴望一个叫杨媚的如芙蓉般妖娆的女子。
　　春花秋月似乎永远围绕着我，一切的变化与我不过过眼云烟。即使一个叫李元吉的平庸的与他王子地位不相符的男人，将我带离了牡丹坊——这个迷醉的地方。我依然轻盈而妖冶的笑着面对那些或嫉妒或失落的眼睛，仿佛在招摇自己的胜利，再显示自己将得的王妃地位和看惯了的荣华。其实，我依然无动于衷的认为生命按着它即定的轨迹运行着，而妖娆如芙蓉是我的标志。
　　又是一季的芙蓉花开，我置身于夫君李元吉为我种的芙蓉花海，虽然他本人早已另寻佳人去了，而芙蓉花依然围绕在我的身边。阳光明媚，群蝶飞舞，我不禁舞起。长袖似彩霞般飞舞，发髻上数不尽的饰物叮当作响，旋转，旋转，忽的力竭，我坐倒在地，微微急喘。只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与我的眼前。
　　抬头
　　明眸如星辰
　　“小姐，需要帮忙吗？”我望着那双眸子，眩晕于那微扬的嘴角，傻傻的将自己的手置于那双眸子的主人——一个周身似乎散发光芒的锦衣男子的手中。我被轻柔的扶起，然后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一双红晕呈现于脸上。我微微低首道：“多谢公子。”这一刻，我不再是玩弄世人的芙蓉歌舞伎，而是一个心跳到窒息的叫杨媚的女子。
　　然后，微笑，他露出了洁白的贝齿，连阳光都变得旖旎。
　　我亦傻傻的跟着笑。交谈之后才知道，他便是人们口中横扫四方的秦王李世民。而我，是他的弟妹齐王妃。
　　从此以后，他们兄弟三人的聚会，便多了我如蝶的身影。我总是尽力去舞的完美，只因那双明眸中的炽热而欣慰。若是不能在一起，那就永远给他我最美的一面吧。我只因一个叫李世民的男子而放下一身的骄傲。
　　我每日的处于喜悦之中，因为我知道他也是着迷于我的。那个人们心中的英雄，总会在看我时眼中充满了温柔与怜惜。我以为自己的宿命，其实是放下人们的朝拜，来仰视那高高在上的男子。
　　直到一天，外面传来我的夫君在玄武门被他杀死的消息，然后我亲见到自己的儿女被他的部下残杀。我的心犹如中了千万支箭一般，彻底沉溺于撕裂的痛苦。那人真的是有着星辰般眸子的那个英雄吗？为何每当我再想起他，总能见到那沾满我平庸夫君以及年幼儿女鲜血的双手，总是闻到血腥的味道。再也受不了如此的煎熬了，仿佛是命运对我见到他而放弃骄傲的最大嘲弄。让我如失去了一切信仰的孩子，遍体鳞伤，连以前的自己也做不回了。
　　又是一个芙蓉花开的日子，我进了皇宫。冷漠的看着那双殷切的眼睛，他已成了天下之主。他依然温柔的向我笑着，可于我眼中却成了虚伪与残忍。于是我做了他的侧妃，却不再妖娆的歌舞，不再描眉饰发，甚至歇斯底里的向他哭诉他给我的种种伤害。他却更加的怜惜我，宠溺地将我拥入怀中，安抚疯狂的我，眼中的温柔无以复加。可愈是如此，愈是让我仿佛受者夫君及儿女的斥责。
　　终于一天，他又深情的问我：“媚儿，你到底如何才能原谅我？”我凄然一笑：“只要你恢复我的夫君李元吉的爵位，他无论如何也是救我于风尘的人。”我已感到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着他，他的眼中充满了失落。若是答应我，便是向天下人诏告他的错误。我依然微笑着看着为难的他。
　　然后，他依然坚定的望向我，淡淡的说：“好，我答应你”
　　从此以后，我又恢复了妖娆。日日吟唱，夜夜起舞。不是不再自责，而是在麻痹自己。我知道我依然是个妖娆如芙蓉的女子。
　　直到有一天，我诞下了一个男孩，眼睛明亮地像他一样。他匆匆的跑来，没了平日的威严，有的只是满眼的欣喜。然后他说：“就叫他明吧，这是我们的儿子，他要永享光明。”接下来便是，封我为贵妃，封明儿为郡王，为我们建设宫殿，几乎每日来陪我。
　　于是，宫中朝内皆盛传我是妖媚，要迷惑皇上为夫报仇，个长孙氏的女子亦警告他要远离我。他微笑着表示不相信这些，而我咯咯的依旧妖娆的笑着。报仇？我这身负罪孽的人有何资格区责难别人。我无视一切的每日歌舞，不再去想任何事情，包括是否还爱着那个让我沉于不幸的男子。
　　又是一个芙蓉花开的日子，我刚出门便看到人们神色匆忙的赶向他的寝宫。我喊住一个小太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低着头惊慌的说：“皇上病危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他的床边的，只是在看到迷离着双眼的他时，意识到他真的老了。发髻中多是白发了，当年能挥剑杀敌的强劲臂膀也已松弛。
　　他老了，我也老了，似乎再也经不起当年的风雨了。
　　看着微弱的呼吸的他我无言的哭着，眼泪抑不住的向外流。他似乎感觉到了我，无力的将手伸向空中。“媚儿，媚儿，你还爱……”
　　时间似乎倒转，我晃若看到遇到他的那一季花开，那时阳光很明媚，我的心中似乎有某处在崩溃……
　　芙蓉灿烂的盛开，我摇曳于没有他的无边尘世，只是我心中的那朵没有被发觉的芙蓉已在我惊觉它的那一刻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