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殇》风小兮

1、引子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如此看来，母亲替我取名的时候，早就伏笔了我的结局。十年生死两茫茫，任情深似海，也抵不过伦理纲，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也比不过那孤家寡人的位子。如今我的光景，也算是自作自受罢了。我轻叹一声，皱皱眉，也不知道世间已是何种景象。如今困在这宫里，连日子都愈发的模糊了，只怕连那沙漏都记不得自己已经翻转了几个来回。
　　“公主，明日是你的生辰，该备下的，他已经打发人送来了。”
　　留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这么快么，又到了生辰，看来我留在世上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留醉，他早就不是他了，如今该唤一声圣上了。你怎么还是改不了呢。”是啊，自从他登基，自从他下令将自己终身圈禁于栖凤台，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不懂，既然什么都给我不了我，为何又要讲我拘禁于此，还给个如此可笑的名字。每天每日，每时每刻的羞辱我。栖凤台，栖凤台，我不过是只折了羽翼的雀。
　　“公主，他愈发的过分了，他送来的竟然是寝衣！”留醉的声音开始哽咽了。“若是驸马知道了，定不知是怎么生气。”
　　“是啊，若是煜能气着活过来，那该多好。”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声调说出的这句话。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泣不成声。煜是我的伤，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愈合的伤口。伤口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清晰起来。每逢月圆之夜，噬心之痛袭来之时，煜的面容总是在我眼前徘徊。
　　连留醉在我面前都不敢多提煜，只是，有些人，即使你不提，也永远在你的心中。心中有他，眼见的都是他。只是我明白的太晚，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留醉，将皇兄赐下的东西拿过来让我看看。”小丫头捧过那件寝衣，当真是风情万种。倘若着上，必定是全身肌肤若隐若现，想不到我的好皇兄，居然这么性急了。
　　我拽过寝衣，狠狠的撕扯，弃于塌下。外面守着的宫女听到了动静，自是走了进来打量。她看见地上已经扯坏的丝质寝衣，眼眸微微一动，朝我行了个礼，口中却说：“启禀长公主，圣上早就留了口谕，长公主必然不满送过来的寝衣，长公主若是撕了寝衣，你们就再送上更好的，不准拦着长公主。除非长公主累着了自己，你们只管看着。”
　　我打量着微云，笑道：“想不到你倒是个尽心尽力的。不枉费皇兄如此疼你。罢了，你下去吧，给本宫新挑件漂亮的来，这件太素净了。再替我去向皇兄讨要支凤蝶鎏金银簪。你只说是本宫笈鬓那年的生辰礼，他自会明白。”
　　微云抿了抿唇角：“谨遵长公主旨意。”自是退了出去回禀皇兄。
　　留醉在我身侧听得一愣一愣的，只等着微云出去了，她才哑着嗓子问：“公主，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竟是想让他得逞了么？”
　　我无心跟留醉解释，只淡淡的说了句：“我活着，累了。”留醉是自打小儿就跟在我身边的，自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看着她眼泪又要下来了，我拉过她的手：“留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吃的苦恐怕比有些人一辈子都多。我怕我到最后也护不得你周全。”
　　留醉忙忙的打断我的话：“公主说些什么，自然是公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公主难不成想打发我走了。”
　　“你这小蹄子，我确实早就想打发你出去配个情郎，只可惜，你家主子没本事。明日，皇兄来见我，我会打发了你出去。你只记得，出了栖凤台的门，就立刻去皇后那里，不管怎样都要见到皇后。”
　　“公主，公主想让皇后保奴婢一条命？”
　　“是。若是我有什么不测，只怕他第一个就不会饶过你。你也知道，我在这里迟迟不肯死的原因。而今我也顾不得这些了，留醉对不住了。我只能把你托付给别人。”
　　“公主，别说皇后不乐意管这事儿，就是皇后乐意，奴婢也是不愿的。”留醉直直的跪下了下来。
　　“留醉，我只希望有个人能活下来，能记得我跟煜的事儿。就算立个衣冠冢，也要把我跟煜葬在一起。留醉，你是我唯一能托付的人了。你若是不答应，我只能跪下求你。”我正作势要跪下去，果然唬的这小丫头站了起来。“你果然是懂我的。见着皇后该怎么说，想必你也是有数的。皇后虽然自来不待见我，保你安然出宫她还是会的。”
　　留醉只是哭，也不见她点头应承。我却明白，她是愿意了。她素来是聪慧的，又对我忠心耿耿，我如此重托，只愿她能从此之后一世安稳，忘却旧事。
　　等我醒过神来的时候，留醉已经退下了。大殿之内烛火通明，可我仍旧觉得自己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年，父皇没有将他带回宫，我会不会有着不一样的结局，所有的伤痛是不是都可以改写，所有的爱恨情仇是不是都可以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