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奈何情深》玺宝

12、惊梦

　　金色流苏在黑色床幔边滑出暧昧的弧度，极尽奢靡的房间里充斥着夹杂痛苦与欢愉的呻吟和喘息声。过了许久，一个人才从凌乱不堪的床上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开。在他即将跨出房门时，床上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声音“萧钰，为什么？”。“为什么？”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自欺欺人么？我自然是为了当今圣上啊。”“是啊”萧暮景坐在床榻上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是我识人不清，是我自甘下贱，我害了父兄，亡了家国。只愿我此去北越，尸骨无还，死生不见”说到最后，更是字字诛心，点点血泪。萧钰听到此，一个转身，又大步走回床榻边，凶狠地将暮景又按在床上吻了起来。萧暮景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泪水夹杂着鲜血在唇舌之间搅拌，异样的苦涩，腥甜。
　　“你听着”萧钰的声音扭曲得有些狰狞“三殿下和静太妃还在陛下手中，你若想他们无恙，就给我毫发无损地回来。你不是爱我吗？在我没有允许你停止的时候，你怎么能放弃呢？”萧钰的指尖轻轻滑过萧暮景如脂的面庞，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抚摸，如斯缠绵，何其残忍。一阵清风拂过，带走暮景眼边的一滴泪，越过此后经年的爱恨悲喜，终于在多年后的一个冬夜沉淀。
　　漫天火光映衬下，黑夜恍如白昼般耀眼，城外兵戈相击，哀嚎哭诉声不绝于耳。禁宫中，萧暮景独坐鸾椅之上，双眼微眯，凝视着城外火光。“皇夫”沉壁一身戎装已染血污，他焦急道“请尽快移驾与王上从密道撤离。他们已攻入北宫门了。”“怎么了，阿景”邢彦被传令声惊醒，睡眼惺忪地从屏风后走出。萧暮景温柔一笑，轻拍他的头以示安抚，心中却焦急万分。这等危急时刻，邢彦突然又失了神智，锦阳援兵也迟迟未到。无奈下萧暮景只能与邢彦乔装后带着云夕等人从密道撤离，再在城郊和沉壁会和。
　　城外，一人身着月白盔甲，面色肃然，点点鲜血沾染在身上宛若落雪红梅，平添了几分残忍的诗意。“将军，前方隐蔽处果有可疑人物出没，是否擒来？”那人听了，面上竟浮出几丝笑意“不用，他会自己回来的，心甘情愿。”旁边一蓝衣军师见他如此，忍不住出言讥讽“我说萧钰，你害的人家国破家亡还不够，如今又要强行逼迫，真不怕遭报应吗？”萧钰只微微一笑，一如往日的淡雅温柔“周子平，你我又何曾相信过因果一说？他是我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如今使命终结，自然是重归主人之手。”“好，好”周子平苍凉大笑起来“只愿你不会像我一样后悔。”
　　萧钰不再理他，只专心看向前方，一队人影渐渐出现。从密道出来，萧暮景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这林子安静得有些过分。他将随行侍卫分散开来，形成弧形护卫着邢彦前进。接近会和的分叉口处时，萧暮景看见前方已有数十人静静等候。在看到沉壁的身影后，萧暮景才稍稍放下心来。邢彦此时状若顽童，见那数十人皆是手持刀剑，一脸肃杀，便兴奋地拉着暮景就要上前。孰料顷刻情势突变，那数十黑衣人从袖口处抛出暗器突袭，其中一枚正直直地朝邢彦飞去。萧暮景带着邢彦躲闪不及，只好一个转身闷声替他受了这一下。
　　前方护卫寡不敌众，渐渐有败退之势。萧暮景快速扫了一眼，便用力一扯已吓呆了的邢彦，径直朝一旁面露不忍的沉壁奔去。暮景在他满目愕然的当口，咬牙挥刀将他斩下马去，便忍着剧痛带着邢彦骑马飞奔离开。还不知此处是否仍有埋伏，萧暮景自是一刻也不敢停留，如今之计，只盼碧环能早日传达音信，带回锦阳援兵。
　　邢彦面色惨白，双眼只呆呆地盯着萧暮景狰狞流血的伤口。他哆嗦着嘴唇想触摸一下，又惊恐地收回了双手。快出来，快出来，出来保护阿景，求求你，他颤抖地闭上双眼，一阵剧痛又开始袭来。“嗖”一支利剑破空而出，直刺马腿，暮景避闪不及，和邢彦双双坠落在地。
　　在一阵眩晕之后，他隐约看到有人走到他面前，不禁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护住邢彦，但却突然发现自己全身提不上来丝毫气力。“呵”暮景不禁苦笑，没想到一世荣华终成空，他堂堂皇子居然会落到客死异乡的地步。也罢，也罢，半世浮沉，一朝幻梦，如今盛席华筵散场，自然该是人去楼空。只是，愿来世再不生在帝王家。“怎么，想死？还早呢。”听着熟悉的无情话语，萧暮景心中竟再无一丝波澜。他只觉得一切恍若隔世，萧钰的到来也早已在意料之中，他只是在等待自己的戏份结束，然后在一片乱纷纷中落幕。
　　萧钰见他不言语，便向他口中塞了一粒药丸。不一会，萧暮景便觉得身上痛楚减轻了许多，他再望向这张曾经寄予无数爱恨的脸，淡笑着问道“成王败寇，不知萧左丞如何处置我和夫君呢？”萧钰脸色一黯，锐利地扫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邢彦，沉声道“别激怒我，你以为事到如今他还有翻身的资本吗？抑或说，你还在希冀锦阳的援兵？”“你？”萧暮景心里一阵冰冷“不可能！”“不可能吗？你已经在怀疑了吧。”萧钰俯下身来，在暮景耳边残忍而暧昧地低声道“你如此信任的碧环其实是我的人，这些年来她一直向我透露你在北越的各种举动。她还做了很多你想不到的事呢。”“别再说了！”萧暮景只觉得人生荒诞，难道他的一生就是用来验证自己的错误吗？
　　萧钰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股强力向后拽去。“阿彦”，萧暮景惊呼。此时的邢彦完全换了一副模样，他目光凶狠，双手紧扼萧钰的脖子，像是要把他活活掐死一般。方才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周子平也急了起来。朝邢彦大喊道“快放开他！圣上有令，不伤你们性命。但若是左丞性命不保，这可就说不准了。”周子平见他不为所动，愈发着急“快放手，你不顾及自己，总该想想六皇子。他的亲人都还在东辰，你难道真想他陪你客死异乡吗？”邢彦眸光微闪，双手渐渐松动，周子平见此连忙向旁边使了个眼色。正当身侧之人准备趁此救过萧钰时，突变陡生。
　　“昏君，偿我父老命来。”一声暴喝后，两支利箭险险射来，眼看两人避闪不及，萧暮景连忙去扯两人衣袖。谁料，邢彦被扯倒在萧钰身上，右胸正中一箭。鲜血霎时模糊了萧暮景的眼睛，他无措地看着邢彦，想说些什么。说什么呢，说这是本能，还是即便萧钰对待他如此残忍无情，他依旧不愿伤他分毫呢？“军医，快叫军医。”暮景拼尽全力移到邢彦身旁，用手捂着他的伤口，但鲜血依旧从指缝流出，在冰雪之上划出刻骨的痕迹。邢彦望着他，突然微微笑了起来，他的手缓缓覆在暮景的手上，令暮景终其一生难忘那个温度。
　　正当萧暮景沉浸在那个虚弱温柔的微笑中时，邢彦突然发力，沾满鲜血的箭羽整个没入了他的胸口。暮景看向他，眼中溢满了不可思议和无边的哀痛。邢彦突然朝天大笑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讽刺地看了萧钰一眼，继而温柔地抚摸暮景如瀑的黑发“暮景，如果我活着，你也许永远不会原谅我，不会爱我。但，咳咳，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不会忘了，不会忘了我吧？”
　　邢彦握着暮景的手攥得更紧，像是要将他生命最后的热度都镌刻在这个他爱之珍之的人身上。“别难过，我的心给你了，下辈子，呵”邢彦讽刺一笑“如果我还有下辈子的话，来找我，来找我，好吗”他的脸色逐渐苍白，声音渐渐虚弱，只是仍一直望着暮景，一直，一直。
　　漫天风雪呼啸而过，卷起白浪万千。萧暮景看着邢彦安静的睡颜，淡淡一笑，艰难地朝他爬过去，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就像往昔那般，轻拍他的侧肩，哼唱着北越百年来世代相传的歌谣，一遍又一遍。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红酥手青丝万千根，姻缘多一份。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等？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明月照不尽离别人。”
　　那歌声环绕周身，缠绵不绝，萧暮景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终于在一道刺眼的白光中醒来。“小景，小景，没事吧？”映入眼帘的是萧钰焦急担忧的脸，萧暮景刚从噩梦中惊醒，带着满腔的恨意狠狠地咬住了萧钰的肩头。萧钰只觉肩上一痛，随即将暮景搂得更紧，待他平静下来，方叹息道：“你身子弱，怎么还敢陪同北越二皇子在园子里乱逛，得了寒症快让贵妃娘娘和三殿下担心死了。”萧暮景垂头不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萧钰见他如此，不禁又怜惜地将他搂入怀中，轻轻安抚。
　　暮景心中恨意难平，萧钰，萧钰，前世你害我失了邢彦，失了亲人，今生就拿一切偿还我吧。“钰哥哥，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萧暮景低声道。萧钰听了，心中暖意更深，看来小景仍在掌握之中，他也该劝父亲对他放下些戒备了。萧暮景见他嘴角笑意，也在萧钰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当然，还没有让你痛失至亲至爱，遭万人唾弃，生不如死，怎么能放你离开我呢？
　　只叹温柔乡，常是英雄冢。这一场博弈，谁又失落了谁的心？

作者有话说

　　太对不起了，前段时间去北京看病了，今后会两天一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