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相识》云琢

26、今天天气不错

　　自从认识卫远，苏墨就一直感叹着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博学，绅士，幽默，温和有礼。更重要的是，他懂她。
　　四年前，她觉得失去一切的时候，偶然在博客中看到了一个名为“韦编不绝”的留言。
　　“今天天气不错。我是英国人。”
　　英国人喜欢谈论天气。他们在高中去英国作交换生的时候对这个习俗认识得算是深刻了。所以后来每次和许诺吵架后，不到十分钟，他就会一步步凑过来，装作不在意地说：“今天天气不错。”
　　而苏墨每次生再大的气，一听这句话就绷不住地笑，顺便反唇相讥：“卖国贼！”
　　可是，一场车祸，让她的世界骤然天柱折地维绝，轰然倒塌。无数个夜晚，她想许诺，想外婆，想得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毫无所依。熙熙的百般逗弄，晴晴的软语劝慰，爷爷的苦口婆心，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只是觉得心剜着一样的疼，一阵接着一阵，有时候疼得呼吸困难。而在这样一个午后，看着电脑上的这样一句话，苏墨突然就觉得心头一暖，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好像七岁时在山里迷了路，彷徨无助时发现了正提着灯找她的外婆一样，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苏墨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这么放纵地哭，从下午两点多哭到睡着，第二天眼睛都睁不开了。
　　自此以后，苏墨便结识了卫远。
　　起初两人天南海北随便谈谈说说。聊聊最喜欢的作家，最爱看的风景，最喜欢喝的茶，聊书法，聊山水画，聊剪纸。苏墨开始感叹，这个人是百科全书吗？她自己总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什么东西都是浅尝辄止。卫远却似乎都懂，且知道得更精，见解独到。兴致来时，两人会聊八卦，议论议论哪个女星整容的事儿，哪个男星始乱终弃的事儿。苏墨曾经笑他：“古人毕竟是孤陋寡闻，只闻‘长舌妇’。不知今有‘长舌男’。”卫远发个耸肩的动作：“近朱者赤。”
　　渐渐熟了以后，苏墨也会把卫远当做精神垃圾桶，她说得混乱，所有的名字都是“她他”的，语无伦次。卫远却从来不问，只是静静地听，听后连句安慰都没有。苏墨却觉得心里放松。这样的陪伴，正是那时的她所需要的。
　　苏墨也怀疑过卫远的身份。他说他是开书店的，苏墨将信将疑。可他出现的时机太巧。苏墨却也不想深究，她自嘲地想，就当上帝觉得拿走了她的亲情和爱情的补偿吧。
　　其实，她知道，内心深处，对于这样一个未曾谋面又偶尔说出似曾相识的话的人，她内心是有着期待的。她觉得许诺也许并未离开。虽然深知这只是自我麻痹，但她需要这种麻痹才能活得下去。
　　四年来他们从未提出见面，这次也是苏墨想散散心，一时想不起去哪儿，便来了。
　　见到后不免疑惑，三十而立的年纪，要长相有长相，要学识有学识，举止洒脱，谈吐风趣。这样一个人，只是一个小书店的老板吗？苏墨想，也许卫远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也许他真的是“真名士自风流”。而无论如何，他们是朋友，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