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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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回来了。”程氏刚推开院门，只见一粉衣小人从屋子里串了出来，一把环住程氏的细腰，小脑瓜儿在她的柔软的肚子上磨蹭着，眼角则是偷偷打量着程氏的神情。
娘看上去好像不高兴，该不会又在上房受欺负了吧？
“瑜儿，甭闹。”一阵滑不溜秋的感觉使得程氏的肚子愈发痒痒，腰间一双不安分的小手在胡乱按压着，女儿的贴心使得程氏一路积攒着的气愤与胸闷霎时间烟消云散。
“是，娘。”见程氏脸上露出了笑容，听话的这才谢婖瑜松开了手，乖乖的站在程氏的身侧。
爹爹，果然说的没错，只要一揉腰，娘立马就开心了。
“晨间的功课可都完成了？”抬头看了看天，程氏在心里估算着现在的时辰，牵起女儿的小手朝着厅堂走去。
四房的院子在谢府的西面，更确切点说应该是坐落在西南方向，比起荣禧院东面以及北面几处院子的繁华，这里只能用冷清落魄来形容。毕竟是主子，倒也没有与一干下人房混在一起，四老爷又请人另开了道小门，平日里供着他们这房人进出，久而久之，反倒自成一派。遵着孝道，四老爷谢侃与太太程氏每日必定要带着几位子女去上房请安成了他们与老宅里唯一的联系。
“嗯。”小丫头得意的扬起头，头顶上一左一右两侧用大红色细麻绳束着的两椎发丝裹成的花蕊包显得格外好看，髻中引出一小绺尾发自然垂下，虽不及肩，却衬的小丫头娇憨童真。“娘可以随时查阅。”婖瑜笑嘻嘻的保证着，语气中透着满满的自信还有几分期待。
这是丱发，在几日前婖瑜八岁生辰之后，程氏就开始给她梳起这种孩童独有的发式。
大大的眼睛使劲瞧着程氏，一眨不眨，深怕错过什么。程氏忍俊不禁，平日里看着像是比谁都懂事，可实际上，还是那个三岁时拉着她手在糖葫芦摊上死活不肯离开的倔孩子。
“瑜儿，不可自满。”对于这个小丫头的聪慧，这世上怕是只有生她养她的程氏最清楚不过了。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几年来心里始终不曾踏实过，她是寒门出生，家教甚是严厉，又因赶上寒门兴起的大好时候，对于琴棋书画，人情往来，管家之道，经济俗物更是自小接受寒门独特的教习之道，现今也略有所成。正是因为她有不同于一般妇人们的眼界，这才更为忧心，纵观历史，无论哪个朝代，女子过于聪慧者，大都不安于相夫教子的本分，然而最终真正能在史书上留下清名的又有几人？
况且，慧极必伤！
“走，今儿你父亲带着你兄弟几个去茶馆，午膳想必也不会回来，娘给你做些好吃的，可不许告诉他们！”他们这房日子过的不是那么大富大贵，也是为了不惯着子女，吃食上一直以来都以朴素简单为主。
这才使得前几年好容易去了趟城里有名的食肆，几个孩子至今都念念不忘。
婖瑜站在原地，拉着程氏的手摇晃着，娇憨的小脸此时十分正经严肃：“娘，这算是夸奖吗？”
这丫头，程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要是不是呢？”
“那我就不该要娘给我开小灶。”小脸上满脸的不舍，但婖瑜拒绝的义正言辞。“因为我功课做的好，所以娘奖励，那这是该得的。倘若我功课不好，娘还是背着哥哥与弟弟们给瑜儿开了小灶，这是娘的不对，我不能明知道娘犯错，还纵容着。”大哥二哥还有几个弟弟们还在学堂里吃着一样的伙食，她不能因为在家中就有所宽待。
听完这话，程氏的脑仁又开始发疼了，就知道不该让老爷教孩子，这一本正经的算怎么回事？头疼一家子如出一辙的倔性子，程氏只好打着商量：“那我们先去看功课，然后再讨论午膳的事，这样可好？”
所谓的晨间功课，一般都是程氏安排下来用以修身养性的任务，通常是以背诵或是抄书为主。
然而程氏看的却并不是婖瑜的晨间功课，而是翻开整整齐齐放置在书桌右上角的《孝武太后传》，才翻开首页，就见里面整整齐齐的夹着裁成与书一般大小的宣纸，纸上清秀的簪花小楷令人赏心悦目。
家里没有闲钱去置办昂贵的书籍，二来，介于程氏贯彻的寒门教育法，一直以来，四房子女读书都是在每月初大家各自填写书单，而后由长子谢铭或次子谢铎至皇家书局一同借阅并支付押金。因着书籍珍贵，时下大多是文人学子都是借书誊抄，而朝廷亦是大力支持这般行为，甚至于全国各大首府修建皇家书局，以供天下学子借阅。
这是寒门学士最为常见的学习方法，同样也在谢家四房夫妻的子女教育上得到了贯彻与体现。
“瑜儿你在看完这本传记后，觉得孝武太后是位怎么样的人？”程氏在泛黄的书籍里小心地取下附在每页的由婖瑜誊抄的宣纸，一一做好页码编辑与整理。
“智、谋、勇俱全，敢于革新，心怀天下。”这是所有人对这位垂帘听政，辅佐幼帝十余载的太后一致的称赞，期间她大刀破斧，革除陋习，曾面临三次逼宫，却始终与独子稳坐天下，而最令人敬佩的，是这位太后于晋帝掌控朝堂之时，交出权势，功成身退，此后避世而居，不再过问世事。
晋帝，亦是当今圣上多次推崇其母，朝堂民间近几十年由文武百官，文人学士赞颂孝武太后的诗词歌赋不胜其举，其中不乏脍炙人口的名家大作。
见婖瑜一脸崇拜的神情，说起孝武太后更是带着几分憧憬，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孝武太后还不是个只存在在话本或是传记里的人物，而是他们这代人年幼时风靡天下的英雄，甚至痴迷到她有好几年的时光，立志把孝武太后当成所有行为准则的楷模。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那不过是个风光的可怜女人。
一个女人的幸与不幸，不是以她手中的权势来衡量的。
放下手中的纸张，程氏看着与她当年如出一辙的女儿，感慨着命运的相似：“那你觉得她又是个怎么样的女子？”
奇怪的眨着大眼睛，婖瑜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问题？孝武太后就是那么一个女子啊。
“若是只能以权势来衡量一个女子幸福与否，这只能说明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因为她只剩下权势。”
婖瑜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她不懂，而这也是她这旬查阅好几本名家大师的论孝武太后，第一回听到了与洋洋洒洒歌颂词截然不同的评价，而这居然还是娘说的。
“女子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世人皆认为这是女子该恪守的妇道，可其实，从父，从夫，从子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未出阁时，父母能给你的是宠爱与教导，但终有一日女子会冠上他人的姓氏成为他人妇。在婆家，若是能得夫宠爱，享受夫君给予的荣耀，夫荣妻贵，这才是一个女人最值得荣耀的事情。”
用镇纸压着厚厚的一摞纸张，程氏拉着婖瑜的小手朝着厨房走去，“是该准备午膳的时候了，一边洗菜我在一边告诉你。”
“孝武太后的这份荣耀不是先帝给的，而是她的独子——当今给予的。然而在很多民间野史杂记中可以得知，当年孝武太后以寒门庶女的身份进宫，只一朝阴差阳错得宠，而后孕育了当今圣上，然而，在圣上八岁之前，他们母子则是被完全遗忘在皇宫的一角，无人问津，甚至举日维艰。”身为一个女人，她从未享受过一天的荣耀与宠爱。若不是先帝因挚爱妃子的逝去而萌生死意，最终药石不灵，这皇位还真轮不到当今。
“可是，她才是最后胜出的人啊。”歪着脑袋，婖瑜百思不得其解。她觉得比起那位先帝宠妃只留下了段凄婉的爱情故事，孝武太后的事迹才是真正的令人敬佩。
“她虽得了权势，可这孝武二字是由当今所给，而并非先帝，甚至百年以后，与先帝合葬的旨意也是由当今所颁布。”据传，当年先帝临终前最后一个旨意便是与挚爱宠妃同陵而葬，封其为孝文慧皇后。
婖瑜不懂，为什么对于女子来说夫君给的就那么重要，而子女给的就不重要？
“傻瑜儿，你要记着，把夫君留在手心里才是立足婆家之本，若他能与你同心，事事愿为你着想，即使没有权势，你亦能活的欢快，若他不能与你同心同德，哪怕你握住了权势，他也不会予你脸面。”末了，程氏又添上一句，“当然，不是说管家权不重要，只是更重要的是相处之道。”
在夫妻之道中游刃有余，才是一个聪明女人在后宅的立足之本，管家权在手则是如虎添翼。
无论是寒门还是高门望族，女子总角之时开始交由家中有德望的长辈教导，学习各种未来出嫁后所会用到的技能与本领。
终究还是太小了点，程氏也不知该讲到什么程度为好，正想着今晚与老爷讨论一番，再做决定的她刚想开口对婖瑜以‘这些事长大以后你会懂的，’为借口打算暂且糊弄过去，可看着女儿一副想弄明白的样子，她只好拿着府里的事情做起了例子。
虽然这与孝武太后的事迹并不相同，但这却是婖瑜更加有体悟的人物与经历。
“就拿你二伯母来说，她虽然方式不对，却实实在在降住了你二伯，这就是本事。”程氏麻利的拨开豆荚，拇指轻轻一滑，三两颗豆子掉入盆中。
“哦，这就是人说的，甭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着耗子的就是好猫。”婖瑜手上的速度虽然比不得程氏，一会儿的功夫也剥出了不少豆子。
“噗，你打哪儿学来的瞎话，哪有把......”程氏朝着婖瑜怒了努嘴，“比划成耗子的。你父亲要知道了，又该有你苦头吃的。”这本就是她们母女二人的谈话时间，程氏亦是借着这个时候来潜移默化的教导女儿怎么为人处事，又或是一些探讨一些后宅的生存之道。
“而你大伯母，你觉得她当年的决定可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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