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木棉痕 一季伤
      每个人都是生命的过客
      不留下遗憾给自己
      哪怕是失败
      哪怕是伤害

      走廊里凉飕飕静悄悄的,窗外的雪光,映在我脸上,泛白。坐在轮椅中,目光却停留在窗外伙伴们欢呼雀跃的嬉戏中。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然而奔跑,嬉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宛如镜花水月。
      “泠泠,天冷,多穿些。”
      妈妈拿着一件外套和铺盖顺势替我穿好,铺好。
      人生就是如此,谁也料想不到今后的旦夕祸福。就像我可怜的妈妈料想不到她可爱的女儿会瘫痪一样。
      “今天周末,不如妈妈带你去看画展。”
      我仍旧不做声。对于突如其来的病患,我许之以沉默。然而我的改变却苦煞了妈妈。她为我买来我喜欢的画册,为我烹制我喜欢的食物。总之,一切能够给我带来生活乐趣的事,她都会去做。譬如今天的画展。

      人潮中,涌动着谈笑风生的情侣。此时此刻的我们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妈妈收起心伤小心藏好,殊不知她那勉强的笑容已出卖了她。为了让她安心,我指了指无人问津的一幅孤画,示意她推我过去。
      这是一副水景图。本因这里无人,我的轮椅方便停留,才选择这里的。然则却被这似要奔腾出画的波涛吸引。从这里我体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汹涌的涛声洗却了我的悲凉和孤寂。
      “小妹妹,你喜欢这幅画吗?”
      恍惚中,一双笑眼出现在我面前。他眉目间略带喜意。眼神中充满对我回答的期盼。
      “非常喜欢。”
      这是我出院以来的第一句话。是为我眼前这位洋溢着阳光气息的男子的期盼。有多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快乐了。
      “是吗,你是第一个欣赏我画的人。”
      他心满意足地望着那幅水景图。感慨万分。
      明明短短几分钟,却似相识了许久。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都能感受到那画的生命吧。

      自从下半身瘫痪后,我每周都要按时到医院检查。说真的,我已经厌烦了这种没有自由没有色彩的生活。越是感到厌恶,越会沉默抵触。同样是坐在轮椅上,在这里看到的却是病者痛苦的表情和亲友焦虑的神态。猛然间,余光发现了一缕熟悉的阳光,那缕阳光离我愈来愈近。
      “我们又见面了,小妹妹,真巧啊。”
      阳光爬上了我的脸。思绪顿时明朗起来。
      “你看上去比上次精神多了。这是我的名片,要是你喜欢,可以到我的画室来。”
      他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确定我有收好后,便离开了。
      柯依,我的目光直到再也不能跟随他的背影了,才掏出那张留有他手温的名片。心中将他的名字默念了几遍,算是记下了。

      “小姑娘,有心事啊。”
      和妈妈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超市。我坚持不入内,躲在人流小的巷道中等待,忘记了时间。一道沙哑婆娑的声音流入我的耳蜗。是一个目光涣散头发花白的婆婆。她摸着我的椅柄出现在我面前,彼时,才发现——她失明。
      “每个人都是生命的过客,不要留下遗憾给自己,哪怕是失败,哪怕是伤害。”
      像是在开导我,又像是在宽慰我。婆婆并没有停留,但她的话语却留在了我的脑海中。
      “泠泠,咦,这是什么。”
      妈妈拎着大包小包,放在我怀中。走到轮椅后惊奇的发现椅柄上挂着一瓶像是糖果的东西。
      我接过瓶子,应该是那个婆婆留给我的吧。
      看到我收起瓶子,妈妈也没再多问。

      又是星期一,我最怕一个人被留在家里。像是笼中孤鸟。无奈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柯依的那长名片。虽然他的画室不远,可无论我如何据理力争,妈妈仍是不同意我一人前往。这就是像我这样的人的悲哀。
      将名片重新收回口袋,手尖一凉,是触碰到了什么。拿出来一看,是昨天那个装着糖果的瓶子。反正闲着,我拿出一粒放入嘴中。甜甜的,有些醉人,内心一丝松软,一歪头,便睡去了。

      我是被脚底的抽搐惊醒的,呆呆的望着踏在椅板上的双脚。多久,我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尝试着抬抬脚,我惊住了,难道我奇迹般的复原了?我疯狂的跳呀,跑呀。
      突然,我停下了。因为我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的大姐姐站在我面前。不对,这里,这里一直放着镜子!我用手摸了摸脸,那个陌生姐姐也学着我用手摸了摸脸。我重复不间断的做着,她依然与我同步。是的,那个陌生的姐姐正是我本人。
      难以置信,一觉醒来,我不仅能自由活动了还长大了。顿时,一种莫名的滋味罄满心房。

      一早睁开双眼,和暖的阳光爬上我的脸,原来上天还是眷恋我的。那小瓶子里放的糖可以供我在8小时内恢复健康并长大,心情变舒畅起来。想到昨晚妈妈回来,看到我再次笑迎满面的样子,那欢喜的表情,心头充溢着幸福和感动,暖暖的。
      “泠泠,妈妈上班去了,在家里乖乖的哦,”
      妈妈套上大衣,走到我床前,给了我一个‘Good-bye kiss’然后抱我坐到轮椅上。
      “妈妈拜拜。”
      看到妈妈安心的离开,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瓶子。虽然里面的糖不多,可此刻我已经知足了。像昨天那样,吃下糖,静静的坐在轮椅上。

      我端庄的站在镜前,打量着自己。看上去20出头,骨子里却稚气未散。从衣柜里挑了一套表姐没有带走的冬衣,决定去柯依的画室。

      “咚咚咚”
      这里的确离我家不远。难得柯依再次下地走路,15分钟脚程便来到他的画室。过了许久没人开门,我告诉自己他一会就回来。于是背靠着门框,呼吸着自然的空气——等待。
      “请问你为什么站在我画室门口。”
      一个满头大汗,穿着单薄运动衣的阳光男子站在我侧面诧异的看着我。
      “我是……”
      我本来想告诉他我就是那个小妹妹,可现在的我和坐在轮椅上的我天壤之别。
      左思右想,还是编一个名字吧。
      “我叫林凡,是你的画迷。”
      他格外高兴,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向我递来。
      “我叫柯依,很高兴认识你。”
      从前的日子,我这种灿烂的微笑一定也出现过,在其他的地方,以另一种面容,对着同一个人。

      柯依是个开朗,乐观的人。这个冬季因为有他而变的温暖起来。我们相处的很融洽。他常常讲一些笑话逗我开心。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加上幽默的语言,让我忍俊不禁。看到我开心,他的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快乐。
      我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只剩两颗糖果的瓶子,眉头紧锁。如果柯依知道那个与他享尽快乐时光的林凡竟是个瘫坐在轮椅上的小妹妹,不知作何感想。

      “林凡,最近你怎么老喜欢发呆呢。”
      柯依倒了杯水递到我手里,看我没动静,凑到我面前关心的看着我。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人真的很贪心,很不知足。”
      “有吗,你该不会在说……”
      他用诡异的眼神看向我。
      再次被他那滑稽的表情弄的忍不住开怀。
      我被关怀着,明媚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子,轻暖的柔风。我倚靠着柯依,听他在我脑后讲笑话。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笑声充满画室。

      “柯依,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打断他的笑话,我很认真的表情,因为靠在他怀里,所以没有被发现。
      “小笨蛋,那我就当你是我的一场梦,一场很香醇的梦。”
      我知道他并没有在意我的话,可听到他的回答,依旧开心。
      “这么说,你会记得我,你会想我咯。”
      他停了一下,双手将我转向他。
      “不会,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此时,我发现无论在何时,柯依都会笑容满面。我突然心头一酸。
      柯依啊,我的阳光
      你是我唯一的阳光
      灰暗的天空里
      是你为我带来快乐
      你将永远不会知道
      你的小妹妹是多么爱你
      请不要带走我的阳光
      哪怕做大树下的小草
      只要能让我看到阳光
      “傻瓜,我开玩笑么。”
      不想让感伤占据我快乐的时光,赶忙转移话题。
      “明天,我们去公园好么。”
      我用棋盘和哀求的口吻,希望他能答应。
      “当然可以,反正我的画也画完了。”
      柯依笑着望向我,突然他眼睛一亮。
      “不如,你做我的模特吧,等我画好了,拿去参加比赛。我想一定是一幅好作品。”
      “啊”我迟疑着。
      “事不疑迟,来吧。”
      于是,我成了柯依笔下第一个人物。

      拿着小瓶子,我呆呆的望着瓶子中唯一的一颗糖,今天是林凡和柯依最后依次见面了。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吃下那最后一颗糖果…

      “怎么这么晚,不是说好要去公园的吗。”
      柯依为我开门,有些抱怨。
      “哈哈,我睡过了吗。”
      今天是我以林凡的身份最后依次见他,一定不留遗憾,为记忆创造最美好的时光。
      “那我们走吧。”
      “好。”

      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公园里的人比平日多了许多,显得更热闹了。
      “柯依,你看,那里有‘过山车’,我们一起坐吧。”
      “好,你等等我去买票,”
      趁他走开,我赶紧拿出藏在包包里的照相机,对准他的背影,将他的每一个动作照下。
      “林凡,来啊,”
      “哦”
      收起照相机,我跑到柯依身边,他拉着我坐上‘过山车’,一切准备就绪,听到开车铃一响。柯依用手护住我的头。紧接着就只能听到“啊”声一片了。
      “好刺激啊,林凡,刚才那几个人脸都绿了。”
      “就是,那我们再找几个刺激繁荣?”
      “行动。”
      我们手牵手像寻找快乐的鸟儿,穿梭尽公园的每一个角落……
      “柯依,好累啊。”
      “哈哈,要我背你吗?”
      看着满抱娃娃的柯依,转过身去躬起腰,活像一只大熊猫。
      “那你可支撑住了。”
      难得有人为我‘献身’,不能浪费。
      “没问题。”
      我接过娃娃,爬上他的背。
      像滑翔一般,他抓住我的双腿,沿着湖岸,飞快的跑着。

      照例,我们回到画室,我看时间不多了,赶忙向柯依告辞。每一次柯依要送我回家都被我谢绝了。这次也不例外。
      “怎么每次都不让我送你回家啊。”
      柯依有些不高兴了。
      “明天,明天你送我回家好吗。”
      我认真的看着他,他好象有些不相信。
      “诶呀,今天你也累了,明天我带你去我家。”
      半信半疑的柯依就这样被我骗回了画室。
      回到家里,妈妈还没有下班。一想到过了今天以后再没机会以这样健康的体态出现在柯依面前了。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支撑着越来越痛的双腿,用我最后的毅力坐在了轮椅上。一眨眼的工夫,那个健康漂亮的林凡,那个被柯依捧在手心的林凡,永远的消失在黑暗中了。
      柯依你知道么,我将永远平淡如斯,永远平凡如草,如尘埃。我拿出包包中的照相机突然大笑。可我有了永远的记忆和牵念。那我将不会再孤单,不会再消沉。彼时,暗香浮动的生命会展开。
      “泠泠,怎么不开灯啊。”
      是妈妈的声音,她下班了。
      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眼角的泪痕,匆忙找了块湿纸巾擦了擦。
      “哦,我看电视吗,开灯浪费电。”
      趁妈妈还未走进客厅,我赶快打开电视机,装出很认真看的样子。
      妈妈走到电视机前看了看说;“是画展啊。”
      我这才知道,电视上放的是有关绘画比赛的节目。
      “泠泠,你上次不是认识一个画画的青年吗,还嚷着要去他画室。明天妈妈轮休,带你去吧。”
      “真的。”
      听到能再次见到柯依,我当然高兴,可转念一想,见是见了,又不是以林凡的身份出现,又有些失望。不过只要能看见我的阳光,我依然开心。

      “泠泠,是这里吗?”
      妈妈有些怀疑的望着我。
      “没错的,我都……”
      差一点说漏嘴,看了看妈妈,好在她没发现什么异样。
      “那个名片上是这么写的没错。”
      看到我很坚定的样子,妈妈们只好上前敲门。
      “林凡,又晚了……”
      开门的柯依很快发现他认错人了。很不好意思的向我们道歉。我心里自然是暖暖的,暗自高兴,高兴他原来这么在乎那个我。
      “小妹妹,我等你很久了,还以为你说喜欢我的画是骗我的呢。”
      柯依那种安慈的底俯的顾视,怜惜的望着我。
      “我叫赫泠,叫我泠泠吧。”
      柯依先是被我的直白一震,很快又恢复了那阳光般的笑容。
      “好,泠泠,欢迎参观我的画室。”
      我就这样,被柯依小心地推进了这熟悉的房内。
      柯依一一为我介绍他画室内的作品,就像他第一次为林凡介绍一样仔细。
      我想他画室呃逆的摆设因该依旧,可我错了。这里的摆设确实没变,除了那墙角画架上多了一幅用白布盖着的新画。
      顺着我的目光,柯依发现我注意到了那幅白布盖着的画。
      “泠泠,想看吗?”
      “恩。”
      柯依从我椅后绕到那墙角,用力扯下那白布,那幅画便展露在我眼前。
      “这是我为我最爱的女孩画的哦,是用心画的。”
      我发现柯依看那幅的眼神充满无尽的爱。
      我还发现那幅画下有几行字:
      我的日子因你而璀璨
      我的心情因你而辽阔
      我的感情因你而充实
      我的生活因你而美丽
      剧烈的震撼冲击着我的心房,原来柯依和我一样已经陷的太深了。
      “她也爱你吗?”
      “也许吧。”
      “那万一她不爱你呢?”
      柯依好象没有想过我提出的疑问,但还是很快回答了:“那就让我爱她好了。”

      ‘那就让我爱她好了’自从那次听到柯依的回答,这句话就像咒语一样日夜伴随着我。
      “泠泠,电话,是柯依打来的。”
      那次离开,妈妈把联系方式留给他,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导师。我想妈妈是不想让我觉得闷吧。
      “泠泠,你听我说,那幅画,我是说我为我心爱的女孩画的那幅画得奖了。还是一等奖呢。”
      一接过电话就听到柯依激动的说着。我却一点也不希奇,因为我相信他的实力,得奖那是迟早的事。
      “恭喜,那个你心仪的女孩知道吗?”
      我像是在明知顾问。
      “她……她好久没来了。可能有事暂时不能来吧。”
      我知道,此刻的柯依一定还是居丧。
      “你,一直在等她啊?她要是不去了呢?”
      “不会的,我们还有约定,我的心会等她,一直等…一直等…”
      我们的相识是一腔深沉的爱,是一杯醇香的茶,是一个动作的欲进又退。可我对吟吟含笑的他,留下了些什么呢?
      放下电话我感叹:木棉痕,一季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