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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一三六、政治联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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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毓城守军的军营时,全军士兵已在将领的带领下排好列队相迎。或许是因为不久前才从战场上下来,看着这些身披铠甲,表情坚毅的士兵,沈茹月倒不觉得拘谨,反而比在沧王宫里自在。
守军的主将是个刚过而立之年的将军,虽算不上青涩,却也不甚老成,前来向萧明玉和沈茹月行礼时动作略显僵硬,逗得沈茹月直想笑,但也不得不拼命忍住。
萧明玉却亲身上前将他扶起道:“丰将军乃少年英雄,自及冠之年为将便屡战屡胜,此前更是以少敌多却肃国大军解月国之围,明玉不才,怎敢受将军之拜。”
原来那支沧国大军的将领竟是此人,当时沈茹月已和月虹一起退回无殇城,只听说沧国派来的援兵甚是勇猛,与月国留守前线的部队联手抗敌,竟让肃国措手不及,这才解了月国险些覆灭的危机。
沈茹月还在猜测这位沧国的将领必是久经沙场之老将,想不到眼下见到却是这样一位不善言辞的年轻将领,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正于心下暗自感叹,萧明玉已引着沈茹月往营中的点将台上行去。在那处俯视满营的士兵,沈茹月竟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曾几何时,她也曾与那个人并肩而立,在太邺城高高的城楼上俯瞰三军。
当萧明玉对那些士兵说出第一句话时,时空便好似发生重叠,原本是优雅冷清的声音,听到沈茹月的耳朵里却不知为何变得充满威严且铿锵有力。
恍惚中那说话的人一身玄色铠甲,仿若真是玄色巨龙托生于世,每字每句都点燃听者心底的期冀与信仰,他说话的方式也总是那么蛊惑人心,好似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期盼的日子就一定会来临。
沈茹月拼命的收回心神,告诉自己莫要胡思乱想,然而身边男子的身影只在她闭上眼再重新睁开的那一瞬回归于萧明玉的轮廓,很快却又与记忆里的另一个身影重合,就像魔障了那般,怎样的无法逃离。
情急之下的沈茹月只好索性不去看他,抬眼望向台下的茫茫众人,奈何自天际铺撒的阳光太过炫目,直叫她更加恍惚。她只觉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扭曲且变得不真实,满眼都是刺目的光晕,叫她几乎不能视物,耳畔熟悉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纠缠于心,恨不能捂住那双耳不去听。
当额际不断有薄汗生出,萧明玉说话的声音已然转换成嗡鸣,沈茹月下意识的于袖下攥紧衣摆,以指甲嵌入掌心的痛楚勉强维持的清醒。她皱紧了双眉于心下怨怼而叹,为何萧明玉这般罗嗦,仿佛没有尽头般说下去。
她心下的抱怨才想了头半句,那嗡鸣声便越来越刺耳,全然打断了她的思绪,至于后来的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眼前一黑便终于都结束。
醒来时眼前之景已换作暖帐锦香,沈茹月眨了眨眼,而后挣扎着坐起身来。
“醒了?”听到声音她才知萧明玉也在屋子里,不禁又拘束起来,低声应了个单音,便低头不再开口。
萧明玉本坐在旁边的软榻上,手里握着书简,倚在案几旁审看,见沈茹月醒后他便将书简放下,又执起机案上的小半碗褐色汤汁步至床榻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将汤汁递到她的面前,苦涩的味道便随着汤汁里弥漫的热气嗅到鼻中,沈茹月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她于是下意识的蹙了眉,一脸嫌恶的看着面前的汤汁,知晓这必是汤药一类的东西。
萧明玉见她半晌不肯将汤药接过去,于是说道:“是安胎药,喝了吧。”他的语调甚是平静,俨然在交待一件平常的事情。
然而这话听到沈茹月耳朵里却似炸了一枚惊雷,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萧明玉的双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萧明玉见她满脸都是惊骇表情,才意识过来她或许还并不知晓,于是简单解释了两句:“御医来看过,你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可尽管萧明玉这样说了,沈茹月却还是难以置信,她垂下头来,下意识的以手覆上小腹,仿佛这样就能感觉到那个生命的存在。脑中忽然晃过月军营中那一夜惊魂,她却忍不住自嘲,天意果真弄人,明明已在对立面的两个人,却被以这样的方式联系起来,她到底该如何自处。
沈茹月无法描述此刻的心绪,只是呆愣的看着那尚未隆起的小腹,两行泪滴便禁不住自眼角滑落。
萧明玉又将安胎药往她跟前递近了些,同时也扯回她的心魂,可这时的沈茹月却不敢轻易将那碗汤药饮下,只是护着小腹警惕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青玉碗。
萧明玉已然看透了她的心绪,先是将安胎药引至自己唇畔浅抿了一口,接着说道:“你而今已有滑胎的征兆,既然喝与不喝这碗药,孩子都有可能保不住,何不放手搏一搏。”
想起萧明玉过往诸多狠辣行径以及他多年与流觞的仇怨,沈茹月原本对他满是戒备,可转念想来又觉得他这句话不无道理,便索性拼了这一朝接过萧明玉手里的药仰头饮尽。
过了许久腹中亦无不适之感,沈茹月这才放下心来,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慌忙扯住萧明玉的袖角求道:“求你……替我保守秘密……”
似乎没有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萧明玉的目光在她握着的袖角上停留了片刻,转而抬起头看向她的双眸:“现在还不是说出这件事的时机,御医那边我已打点妥帖,你且放心。”
萧明玉与她对视的瞳眸还是一如既往沉如深潭,喜怒难辨,可不知为什么,他说的这一句话沈茹月却觉得十分可信,正yu开口谢他不杀之恩,却听得屋外有人通报:“禀世子殿下,世子妃娘娘,王后娘娘有请世子妃娘娘前往翊宁宫饮茶。”
萧明玉和沈茹月具是一惊,沈茹月更是忧虑得攥紧了被缘,却听萧明玉压低了声音于她耳边道:“不如先称病不见,王后那边我再想办法。”
自早上见过王后之后沈茹月便已知晓,这位王后绝不是位容易糊弄的主,且在沧王宫中必是极有地位的,否则也不会连身为世子的萧明玉都对她有所忌惮,倘若被她发现自己的异常之处,只怕迟早性命难保,于是忙拉住yu转身去请辞的萧明玉道:“我已经觉得好多了,眼下称病怕是会让她怀疑。”
说完,沈茹月又提高了音量对屋外相候之人道:“母后相邀,臣妾不胜欣喜,且容臣妾更衣过后便前往翊宁宫。”
翊宁宫的布置在沧王宫中当属第二,除了宴请外臣与使团的昭明殿之外,整个沧王宫中再寻不出比王后所居的翊宁宫更为华美的地方。
早就听闻沧王后出身高贵,自小锦衣玉食,所用之物都必是最好的,也难怪这翊宁宫杯盘皆宝、步步具贵,即便是肃王宫和月王宫中也无哪一间后妃居住的宫室可与之媲美。
所以当沈茹月在沧王后对面坐下时,只觉浑身都万般不自在,倒也不是因为宫室的奢华布置,而是自整个宫室里透露出的肃杀气悉,她总觉得沧王后连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剑拔弩张的。
“世子妃不远千里而来,又下嫁于我沧国世子,实在是辛苦了世子妃,也着实是我沧国之幸。”女王端着雍容的笑,对沈茹月说着寒暄的话,与朝堂上讽刺萧明玉时判若两人的样子,竟好似真与她是熟络的一家。
沈茹月小心翼翼的应着,端着茶盏的手心都已被汗浸透,却又听她继续转向别的话题:“本宫早有耳闻,世子妃不仅能够亲身为帅上阵杀敌,更熟谙月国礼乐之精髓,可谓文武双全之才。各国贵族间更是传言世子妃自年幼时便精通月国曲乐,犹善琴曲,不知今日可否赐教,也让本宫有幸一睹这礼乐之邦的风采。”
沧王后说完这一席话,便立刻命人抬了一把七弦琴来,显然是早有准备,然而当她露出端然笑意看向沈茹月时,却见沈茹月却之不恭的放下茶盏,朝她躬身一福,继而步至琴便抬手落音。
一曲奏完,沧王后已鼓掌称绝,只道:“世子妃的琴艺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曲《朝凰》奏得可谓天衣无缝、至情至性,本宫而今才算开了眼界,以后还望多多赐教。”
沈茹月便也摆出一副恭顺模样,甚是端庄的朝她再行一礼,婉声道:“母后过奖,只要母后不嫌弃,臣妾可随时听候母后的安排,为母后奏乐。”
对于她的恭敬与和顺,沧王后似乎十分受用,又将她夸赞了一番,才道时辰不早,令她现行回宫歇息。
出了翊宁宫,沈茹月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想来方才沧王后是在怀疑她的真实身份才会让她弹奏月国乐曲,好在当年萧明玉逼着自己学过这琴曲,而今竟然托了他的福。
沈茹月正专注于心事,紧张过后的突然松弛却令她一阵眩晕,险些就要跌落在地,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腰身一紧已被人扶入怀中。
抬眼正撞进萧明玉漆黑的瞳眸,才发现他竟也跟了来,于是强撑着攥住他的手臂,总算站稳身子没有晕过去。待稍事缓解后,沈茹月便忙向萧明玉扯开一抹笑意,宽慰道:“世子殿下可放心,母后那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