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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他乡遇故知 ...


  •   萧染宁所抵达的县城叫阜县。阜县是西北E市下辖的贫困县之一。经济落后,交通闭塞。街道上的建筑有些破旧,公路上甚至有些坑洼不平,鲜明亮丽的轿车少之又少,与繁华富强的大城市根本无法比拟。唯一可媲美大都市崭新建筑的,大概也只有阜县的标榜——县政府。

      阜县民风较为淳朴宽厚,基本上见到生面孔的外来人士都会伸长脖子打量一番。遇到问路投宿的,也都会热心助人的为路人指点迷津。

      萧染宁随处找了家饭馆,点了几个家常菜。因为怀孕的缘故,初期的反应也稍稍大了些,也便没吃多少。阜县的美食风味偏向口重,她自小习惯了南方的清淡口味,难免也会产生水土不服的症状。这家的老板是个中年妇女,皮肤不算白透,甚至偏向黝黑。笑的时候,眼角的细纹如同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丝线,褶痕一目了然。笑容不能算美丽,但却让她感到些许温暖。

      结账的时候,店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萧染宁说道:“菜不合您胃口?”

      萧染宁付了账,面对店家的好心关切,她只是抿唇笑了笑。又觉得不回答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应了声,“不是,我吃的很饱。您店里的菜,别有一番风味。”

      是人都喜欢被夸赞,更何况是萧染宁发自内心的赞美。老板一下子就笑开了,微胖的脸如同鲜花绽放,没有年轻小姑娘的娇艳动人,却另有一番朴实无华的质朴。“还成吧。不过小姑娘看你面生,应该是刚来不久吧?怎么单身一人来这,万一遇到危险那可说不准啊。”

      萧染宁提起包包,她吃饱了也不想耽误别人做生意。对于店家的好心提醒,她唇角微微翘着,语气柔和了许多,“谢谢您的提醒,安全方面我会注意的。不过您放心,我有人陪同。”

      絮叨了一番,萧染宁提脚出了门后,脸上的笑容如同海市蜃楼,隐没在了天的一边。她来到一个新的地方,不免将它拿来与其他城市做比较。发达的城市,经济飞跃,物质提升。一栋栋高楼大厦平地而起,车流拥挤翻涌,生活节奏快得让人以为时间不过转瞬即逝。生活在高压焦急的环境底下,除了冷漠麻木,便是谨慎严防。连最基本的问路,都能将人避如蛇蝎。

      她仰头凝望着天际,湛蓝广阔。白云朵朵,艳阳高照。炙热的高温,刺目的日光让她禁不住眯起眼睛,顺带着用手挡住了些许阳光。这里贫瘠穷困,按照现代都市人的言语形容,那便是穷乡僻壤,穷山恶水之地。可她却莫名觉得,这才是属于她的生活。也许大多数人会嘲她傻,嘲她没出息。她的处境只是穷,却不敢拿出勇气去改变。若可以将此作为比喻,那么阜县为地,S市为天。阜县是她,S市是关以谦。天与地难以相接,只能是水平直线的遥遥相望。差别之大,无法跨越。尽管它终有超越的那天,但属于她的爱情已经远去。岁月太过残忍冷漠,不会留在原地一直等待。

      萧染宁原地不动,凝视了好几分钟。后又抵挡不住如此炙热的日光,转向问了问路人,才提步前往县城东边的林荫之地走去。阜县规模格局算的上大的公园有两个,一在城东,二在城西。萧染宁所处之地便是城东的公园。因是青天白日,公园里见不着多数的青年男女,只有寥寥无几的无业游民。其余的,多数都是年迈体弱的老年人和稚嫩年幼的儿童。也有一些衣不蔽体的乞丐躺卧于公园内。公园的规划条理也算清晰,清幽干净,没有珍稀名贵的植被花草,但胜在空气清新洁净,所种植的花草树木都较为苍翠嫩绿、幽香娇艳。

      萧染宁选了一处遮阴纳凉的石椅上坐下,不远处有几棵簇拥相挨的槐树,看似颇有些年头,给人一种沧桑古老的意味。远远看去似峰峦叠嶂,青翠的叶子洋溢着生机勃勃,彰显出生命力的顽强与坚韧。一串串素白净雅的花朵点缀在细小枝干上,朗朗微风拂过,枝叶也随之轻摇慢晃,淡淡幽香飘散广扬,为这炎炎夏日注入了一股清澈甘甜的白泉。

      萧染宁视线定格,怔怔地望着这普通平凡的随景。没有精致华美,没有娇艳鲜活,亦没有清丽高洁。有的,只是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大气古朴,一种纯粹秀逸的自然美景。她至今还未从昨天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当郑琰亲口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好比威力摄人的炸弹,炸的她瞬间灰飞烟灭。父母的婚姻结合,自小便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她不怨父母,却不赞同他们的婚姻。父母形神俱灭的婚姻带给她的伤害与苦痛实在过大,她今生渴望家的温暖,却盼而不得。盼而不得,甚至乃是遥不可及的幸福,怎么也不愿再让下一辈的子女重新体会一种不可言传的苦痛。

      留或不留,全凭她一念之间。孩子的到来,又让她陷入艰难的抉择之中。而留与不留,无论她作何决定,始终都逃不过自私二字。

      萧染宁就这个问题思前想后,想了许久也得不到一个两全其美。反倒又将她的思念勾起,似洪水般泛滥成灾。

      郑琰站在离她不远的槐树底下站着,槐树的枝叶垂下,能将他的身子隐匿完好,不至于让她发现。由于职业的缘故,他从读书时候起,便一直注重保养眼睛,所以视力极好。再加上他选的方位很正,一抬眼便能看到她的正脸。从他的方向望去,萧染宁的身影有些孱弱,让他看着心里揪疼,眉头紧皱。再看着她双手掩面,移开时带起的泪珠在日光下更显晶莹剔透,似乎连这最后一点一点的生气都被消磨殆尽。

      郑琰深吸了口气,发现胸口有些堵。那点久别重逢遇故人的喜悦早已不见,他今日下午特地请了半天假,因为担心她,所以便一路跟随在她身后。却不想,时至今日,他连正常的关心都变得不敢明目张胆。他不欠她,但他家人欠了她。欠着一个公道,欠着一份内疚,因为抹杀了她的光明前途。也许,再也回不去美好的少年时代。

      这七年来,他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脆弱到不堪一折的地步。郑琰心头的怒火隐隐蹿起,眼神由沉痛变为阴冷。

      萧染宁抹干眼泪,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弥漫出的哀伤渐渐敛起,谁没个矫情的时候,她并不觉得丢脸。目光又重新锁定远处的槐树,唇边隐隐露出一丝笑意。槐树能在恶劣苦寒的环境中茁壮成长,她想她也应该如此。只是笑意未曾完全开展,便僵住。眸光里初升起的希望又渐渐隐去,神色转为沉寂。

      她望着郑琰一步一步从槐树底下向她走来,步姿优雅,神态从容。她想也没想,径直拿起皮包转身离开。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唯有避而远之。

      郑琰见她提脚便走,步伐终于有些紊乱焦急,急忙大声唤出她的名字:“萧染宁,你给我站住!”

      萧染宁是个犟脾气的人,自然不会因他一句话而停下脚步。他越叫,她就越要走的快。郑琰心一急,脸色一沉,也不管优不优雅从不从容,三步并作两步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无论她怎么弄,都挣脱不开。萧染宁无奈之下,只能回瞪他,脸上凶相毕露,眼露恶煞之色。口气不耐的斥道:“郑琰,放开。”

      郑琰一见她这犟脾气,心头掠过一丝烦躁。攥着她的手不放,力度却松开了些。他自少时起就一直是天之骄子,难免会有一些傲气。时间的隔阂确实有些可怕,眼前的人也不是少年时的模样。“萧染宁,你怎么变成这样?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有必要见着我就跑吗!”

      萧染宁不再挣扎,看向他的目光讥嘲森冷,冷笑一声:“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想跑就跑,与你何干!至于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介意你把我理解为是自甘堕落。不过这也与你无关。我要是能早早变成这样,五年前就不会任由你们为所欲为。”

      人就是个矛盾体,未曾提及的时候,便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旦被揭露,又或者对方突然出现,才会意识到原来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释怀与宽容。萧染宁在这件事中,完全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存在。没有人会比她更想释怀,宽容别人就是解脱自己。但想归想,她还完全做不到。

      郑琰眸光随之一暗,唇瓣微抿着。沉默了片刻,他才沉声道:“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不管你接不接受,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情绪都不应该大起大落。怀孕的人还是需要心平气和,这样才有利于胎儿的健康。”

      郑琰说完,松开了她的手。低垂的头,眼角瞥过她略微发红的手腕,心头浮上一丝歉疚。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白皙的手背迎着日光,略显病弱之态。

      “这是我的名片,名片上有我的手机号码和上班地址。你在这里举目无亲的,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他依旧拿着长方形方框的名片,递给她时,目光隐含祈盼与关切。

      萧染宁瞥过一眼名片上的内容,简洁入目,眼尖的看到他的介绍:阜县县医院妇科实习医生。她转头,面色平静,神态自若。淡而疏远的话语从她嘴里道出:“不必了。只身一人,不代表我活不下去。若时间可以倒流,我倒宁愿从未认识你。”

      萧染宁说完,迈出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向来果决,不喜欢拖泥带水。她不怨恨郑琰,但不代表她能待他如初。既然彼此间有了隔阂,回不到当初,那么继续往前走也不失为一件坏事。貌合神离,她不喜欢。

      郑琰盯着手里的名片,凝视了许久。收回之时,前方她的身影愈发朦胧,颇有些若隐若现的姿态。些微落寞,些许苦涩溢满心头。将她的话思索咀嚼了几遍,旁边的矮小植物的枝干被他一声折断,发出干脆利索的声响。他将树枝丢落于地,踩着树枝朝她的方向走去。

      他要证明,前方的阻碍如同这脆弱枝干,终将被他折断,最后踩于脚底之下。她要疏远,他便跟紧。无论是五年前家人对她的亏欠,还是如今他的私念。若能轻言放弃,那便不是他向来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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