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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我只对她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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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以谦站在阳台上,今日已是大年初三。遥远的天际里,阳光拨开层层云烟,从云端探出,洒在地上一片金光。今日的日头,有些灿烂。整座城市一片孤寂空旷,越是发达繁荣的城市越是冷清,也有着特属于人间的冷漠麻木。城市的春节,年味淡去很多,除了夜晚有无数璀璨夺目的烟花绽放开外,大多时候与平日无异。
他想起团圆夜的那晚,心口处泛着轻微的疼。似乎再怎么样,都无法磨灭他心头的冷冽。他拨通了萧染宁的电话,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萧染宁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犹疑片刻,还是没有按下接听键。手机铃声不耐其烦的响起,机身一遍又一遍的震动着,桌面嗡嗡作响。直到手机安静下来,她才拿过手机查看着未接来电。她的手机里,未接来电只有他的记录。
漫长的几天让她心力交瘁,父母一如既往的为了小事争吵不休。她回家后,见到久别的弟弟,有欣慰有感叹。父母的鬓发参杂着几缕银丝,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般蜿蜒不断。许久未曾这么近距离长时间的注意他们,倒让她生出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房间外刚停止的战争又隐隐约约的传出,争吵声声色俱厉。她不用看,也可以知道他们脸上的神情。她不明白,从小就不明白,他们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说相处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有些情分在里头,怎么会说吵就吵。萧樊在客厅劝解着自家父母,无奈的除了叹息便无其他。“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过年你都不消停点呢?”
萧染宁握着手机,在他打来的那刻她实在是想不顾一切的回到他身边。两个人在一起,多多少少都能给她些许慰藉。而不是让她一个人面对这几十年如一日的争吵,她厌倦了这种生活方式。可她却不能将这份感情枢纽斩断,也不能将天生血脉亲情羁绊抛弃。她希望她像只龟,能拥有坚固的外壳,在她累了之际,可以有一处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一顿晚餐吃的气氛沉闷不已。谁也没有说话,萧染宁将碗筷洗刷完毕。她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回拨他的电话。她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屏气宁神的等着电话接通。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响,她心头微微放松下来。小心翼翼的求证道歉着,“对不起,我没听到电话声响。阿谦,你没生气吧?”
她知道她这样子是不对。可她没把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只是现在还不能坦然自若的面对他,做不到将所有过往与他坦诚相见。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关以谦只是淡淡反问着。他整个下午都沉郁顿挫着,可他却只能干着急的等待着她的回电。见她小心翼翼的说着抱歉,他心头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以后我不会的了。”她立马铿锵决然的保证着。良久,见他未出声,以为是她诚意不够,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以后我谁的电话都可以不接,但是你的电话我一定在第一时间接到。好了,阿谦,别生气了。新年快乐,我很想你。”
关以谦能想象到她软语撒娇的模样。因为她的那句“我很想你”,心情舒畅的如拨开层层云雾,得以重见天日的喜悦。他轻声回道:“宝宝,我也很想你。”他唇边微扬,笑意荡漾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却又不觉惨淡凄凉。将手机攥紧了些,话音通过紧贴着耳膜的传音器传达到她的耳边。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萧染宁沉默片刻,最后才缓缓说道:“也快了,过了元宵我就回去。”
“那我还有好久都见不到你了。”他隐隐有失落之态,话音有些无奈。
萧染宁轻笑两声,问道:“今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关以谦沉默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今天是情人节。”第一个新年,第一个情人节,她都不在他身边。
萧染宁握着笔,纸上跃然跳出几个字,她轻轻念出声来,“情人节快乐。”手中的笔笔扫千军,霎时间纸上布满了他的名字。她一笔一划的写出他的名字,带着刻骨的思念和深藏的爱。
甘姒虞年初五来到关家拜年。此次伴随着的,还有她的父亲甘幼淳。甘姒虞一大早便起来将拜年所需的东西准备妥当,才拉着甘幼淳开车驶出了市委大院。
甘幼淳的到来让整栋别墅蓬荜生辉。万连茵梳着得体大方,与甘幼淳相谈甚欢。关智超坐在万连茵身旁,不复往日的温和神态,周身的气质硬朗英挺,气势如虹。
须臾,关以谦缓步走到甘幼淳的对面坐好。尽管他知道关智超的想法,却也不好拂了甘幼淳的面子。毕竟上门是客,总不能将人扫地出门。
甘姒虞随后也在甘幼淳身边坐下。场景倒是有些像相亲会,两家父母静静观察着对方,满意的话便可一锤定音,将二人绑住。
甘幼淳佩戴着银丝框边的眼镜。眼镜底下的眸子锐利如鹰,迳自打量着关以谦。他知道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他都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给她。他对关以谦的印象不错,不躁不骄,为人温文有礼,虽然有些冷淡疏离,却也无关紧要。
几人的谈话内容都没有涉及到政界商史。关以谦面对着甘幼淳的提问,也只是不紧不慢的回答着。甘姒虞在等到几个长辈允许后,和关以谦缓步来到了别墅的后花园里。
“说吧,有什么事?”关以谦没有看她,只是低声问道。公事公办的口吻让她有些不悦,却又无话可辩驳。
甘姒虞眨了眨眼,望向他时含情脉脉,眸子里妩媚娇柔。她轻声道:“新年快乐。”
关以谦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花园处的寒梅开得正好,朵朵红梅绽放在天寒地冻的冬日里。他凝视着那棵梅花树,久久不能回神。
甘姒虞缓缓走了一小步,与他并肩而立。心思百转之际,才突然问道:“听说万姨反对你们交往?”
关以谦霎时回神,他侧头瞧了她一会儿。半响,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听谁说的?”
话毕,他的视线又投在了红梅树上。自古以来红梅多为被赞美的对象,皆是因它能在冰天雪地间傲然生存。不惧寒冬,不畏霜雪。他在想,他们的爱情能否像寒梅一般,经得起风雪摧残,寒彻骨之后,闻得一番扑鼻香。
他的神态近乎虔诚温柔,唇瓣上溢出一抹几不可见的淡笑。甘姒虞脸色白了几分,她暗自猜测着,他是在思念那个与他相隔千里的人。此刻的她突然生出一股阴暗面,想要将两人生生拆散的念头愈发强烈。她嫉妒的发狂,她能想象的到,那个发狂的自己,面目狰狞,带着丝丝血气。那血,是萧染宁的。被自己心底的阴暗想法吓了一跳,她的脚步也随之后退一小步。
关以谦听到声响,狐疑的瞥了她一眼。出于关心,他还是浅声道:“怎么了?”
甘姒虞敛了惊惧神色,有些慌乱的解释着,“没,没怎么。就是觉得脚底下有什么东西似的。”
“没事就好。”他淡淡的应了句。
她稳住了脚步,慌张的神色早已不见。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蜷曲着,只要眼力好点的,稍稍观察入微点便能发现她食指指尖在拇指指腹上划出一条显浅的红痕。
“我过几天要回英国了。”她屏息许久,才说道。她侧头望向他,希望能得到他的挽留。
“嗯,回去也好。你的学业不是还未完成吗。”关以谦顺着她的话接下来。不管她对他是什么心思,他没办法给她回应。
“你……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甘姒虞咬了咬下唇,神色有些哀怜。
“没有。”关以谦说的决然。面对感情的纠缠不清,他向来厌恶。心头掠过些许烦躁,声调也随之冷然。
甘姒虞眸中闪过的受伤情绪显而易见。她内心挣扎许久,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关以谦投来的眼神冷峻狠厉,让她身子微微颤粟。她却丝毫不放手,有些哀求的说道:“阿谦,这七年来,难道你对我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他生性有些淡薄,不喜有人近身。他稍稍使劲儿将紧攥住他手腕的手扳开。奈何甘姒虞无论如何都不松开,他的力度有些大,甘姒虞脚步一个不稳便要坠地。他抿着唇,胸中隐忍的怒气快要冲出。他并不想将两人的关系弄僵,在甘姒虞快要坠地的时候伸手拉了她一把,随之冷冷的吐出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见她已经站定。在他即将甩开她的手的时刻,甘姒虞双手却紧紧拥住他的腰身。
他的身子霎时间僵住。甘姒虞靠在他的心口处,双手紧揽住他的腰肢。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怀抱,哪怕犯了他的忌讳,她都不惧。只要想到萧染宁能轻而易举的靠在他怀里,她的心底总是忍不住泛酸嫉妒。“难道我们认识七年,都比不过你和她认识的短短半年吗?”
她轻声开口。她这七年来的坚持全都是为了他。哪怕他从来不给她希望,她却为此甘之如饴。得知他被保送去了英国牛津,她也拼了命般以保送成绩进入剑桥。尽管他们并不在一个大学,但他们总归在同一片天空下一直生活着,共同呼吸着。她的努力,只是为了一个资格,以最好的姿态站在他的身边。
无数次的拒绝,无数次的无视。她却毫不气馁,只要他一天没结婚,她都不会放弃。他是在她陷入黑暗地界时透进的一缕阳光,没了他,她的世界又是一片惨淡无光。
关以谦的双手垂在身侧,面容一片沉郁冷峻。脑海中闪过萧染宁的脸,她纤细飘逸的身姿翩迁起舞,浅笑嫣然的对他说着:“以后这个怀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放开!”他一边沉声命令着,一边加重了力度将她推开。
甘姒虞一个不慎便跌倒在地。她望着他的背影,不顾形象的对他大吼着:“为什么?”
他在她印象里,似乎比以前更加冷漠寡情。她从来不知道,那个轻言少语的关以谦,也能似那些负心汉薄情郎那般绝情寡义。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顾不上将它擦拭,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纵使她知道其实他一点也不寡情薄义,但他的温柔深情全都给了那个人。不是她的,她要不来。
关以谦淡淡转身,冷眼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她。眉心微蹙,不悦的抿紧了唇。“把自己弄成这般落魄失魂的模样很光荣吗?”他出声,轻言问道。
甘姒虞泣不成声,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为什么?”
关以谦没有过去将她扶起的打算。自己跌倒,那就自己爬起来。“姒虞,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你现在肯定觉得我不近人情,对你狠心。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又或者是阿宁和你调换位置,你会希望我和第三个人纠缠不清吗?感情向来就不是一厢情愿,我若是喜欢你,现在绝对不会有阿宁的存在。”
“这些话谁都会说。可是纵使我耳朵听的起茧,我也说服不了要自己放弃。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本来就是理不清。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就算你爱萧染宁,但是你们结婚生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愿意呆在你身边,哪怕你不爱我。虽然我很介意,可是我只想每天见到你。”她抹掉眼泪,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整理好了着装,迎向他的目光。语声轻淡似风,却蕴含着坚定不移。
他想立刻转身离开,却又是想到什么似的。定定瞧了她半响,才娓娓说道:“高中时候我同意你三番两次找各种借口来我家,只是因为阿浔。阿浔那时和你交好,所以我给他面子。在英国时,我拒绝了你的所有邀请,是因为我不喜欢你。现在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生日那天,你救了阿宁。不论如何,我都非常感激。只是感激跟喜欢是不可混淆的,所以我不想与除了阿宁以外的任何女人有牵扯。”
甘姒虞身姿微颤,寒风一阵呼啸,让她立在其间更显孱弱单薄。她稳住呼吸,心脏钝痛不已。他的话向来残忍,至少对她而言。她先他一步离开,经过他身边时,她扭头对他微微一笑,脸上早已不见任何脆弱不堪。她轻轻地道:“我不会放弃的。”
关以谦站了一小会儿,才自嘲笑了笑,喃喃自语着,“其实我哪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我只对她好而已。”
他仰头,眼睛眯起,望着乌云渐渐逼近的天空,似是又是一番风雨来袭。甘姒虞的话在他脑海中回放,他忽然有些忧心。以他与她相处的那三年来看,甘姒虞性子倔强起来,也非常人可比。但愿,不要再滋生出任何事端。
他能经受得起,只是他却不愿让她承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