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岭上落梅香》红笔

31、红豆生南国（上）

　　今夜月儿滚圆，又大又亮，果真应了青元佳节共婵娟的美好寄托。
　　在这月光美好如水的深夜里，五皇子提着我悄没声息地跃上了将军府的瓦墙。当然，也不是真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我先前灌了点酒，此刻脚步有些虚浮，一个没站稳，脚下滑了一片瓦，瓦片刺溜一声顺着墙沿滑了下去。幸好是掉在草丛里，声音不大。
　　五皇子赶紧扶我站好，嗤笑了一声，道：“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我听他马上就要大笑出声，立刻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小点声！”
　　五皇子眼一瞪，倒也乖乖闭上了嘴。
　　我紧张地望了望周围。此刻更夫已打过二声更，偌大的将军府里一点人声都没有，静悄悄的一片，下人们想是都睡下了。我犹犹豫豫地扫了眼院子里一溜厢房，见其中只有一间还点着烛火，火光摇曳，泛出暗黄色的光，一个修长的人影映在窗户纸上，随着灯花微微有些晃动。他竟还未歇息，人还坐在桌前，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是在为三日后的出征伤神吗？
　　此刻，我的心中不知是欣喜还是懊恼，望着宋玉的背影，有些失神。
　　五皇子推了我一下，压低声音问：“你说的帮忙到底指何事？怎么竟跑到宋将军府上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五皇子的样子有些迷糊。看来他还没醉得不省人事，至少还记得这是宋玉府上。
　　我摸了摸鼻子，一屁股坐在墙上，声音有些发闷，道：“就是这里啊。”
　　五皇子一愣，随即跳起来，“你，你喜欢的人是......”
　　我忙一把拉下他，捂住他的嘴，骂道：“你那么大声作什么？”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什么动静。
　　五皇子挣扎地动了动，半晌也跌坐在了我身边，喘着气，道：“你竟喜欢宋将军。”
　　我挑了挑眉，道：“怎么，我就不能喜欢他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我听他这么一说，本来有些闷的心口一下更堵得慌，心头腾上了一把怒火。我沉了脸，正准备使劲踢他一脚，却听五皇子幽幽开口，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喜欢他的好。”
　　我一愣，皱着眉转向他，那一瞬间，五皇子的眼神似变得幽深起来。我心中一惊，他这话，话中有话。正想询问，却见五皇子又恢复到原来不耐烦的样子。
　　他眨了眨眼，凑近我商量道：“要不，你换个人喜欢？”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道：“我四哥就不错啊！”
　　我眯了眯眼，见他似无意接刚才的话题，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面上却装作漫不经心，淡淡道：“若让你把小凤娘子换了，如何？”
　　五皇子一怔，悻悻地别过脸去。
　　“被你看出来了。”
　　我扭头继续盯着窗上的人影，道：“看不出来的那是傻子。”
　　刘毓对凤娘有情，这是铁打的事实。
　　听他先前口气，竟似是碍于皇族身份不得不放手。皇族婚姻向来不得自由，公主如是，皇子亦如是。嫁娶不须啼，不过是一个太过美丽的梦。我恍然想起刘毓说的，该庆幸你自己不是皇族中人，既有了意中人，千万不要放走了。
　　从前的我揽着这大秦公主的身份，从未对宋玉表露过什么心迹，那时只道天知地知，我知他心也明，万万想不到有一日会两相错过。唯一的一次告白，还是在燕秦大婚前，我问他愿不愿意带我走，而他的回答，是苍生为重。
　　那时还是少年心性，总也开不了口将那些话都说出来。现在想来，宋玉那样答我，却并非就是拒了我。如今，大秦十七公主已死，我非皇族，没了这重身份与义务，只是京城一家药铺老板娘的丑侄女，若我开口，他，他会不会做出不同的决定？我，真的可以放手一搏吗？
　　我伸手掏出方才系在腰间的小酒瓶，猛地灌了一口，手指犹有些颤抖。
　　又喝了好几口后，我咂咂嘴，哭丧着脸转向五皇子，颤声道：“你瞅瞅，这酒是不是坏了，怎么我喝了这么多还没醉......”
　　我本意借酒壮胆，无奈怎的越喝越清醒，到现在灵台仍是一片清明光大。合着以前师父不让我喝酒都是白费了，我竟然是千杯不醉的酒性。
　　五皇子瞅了一眼我的酒壶，闻了闻，顿时大惊失色：“阿长，这是杜康酒，后劲很大的......”
　　“杜康？”那个三碗不醉不要钱的杜康？......
　　“你喝了多少？”五皇子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我......”我感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烧。脑子里细算了一遍，竟发觉自己约莫已喝了两瓶，加上这一瓶，正好.....三瓶。先前我担心自己见到宋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出酒楼前便未雨绸缪地向伙计要了几瓶好酒。我只知，酒能解千愁，酒能壮人胆，也不知挑个什么酒，这杜康还是那店小二介绍的。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有些晕呼，不答反问道：“这杜康......贵吗？”
　　五皇子瞪眼看着我，样子有些古怪，好像我长了两个犄角。
　　“我头上又没长犄角，你瞪我作甚？”我有些怒了，不知怎的，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声音也有些大了。
　　五皇子看着我的眼神更加奇怪了，他愣愣答道：“......这酒对寻常人家应该算贵吧。”
　　我一听，脚下又是一滑，一片瓦便又掉了下去。这回砸在硬邦邦的街道上，发出了一些声响。
　　五皇子吓得一惊，连忙将我的头按低了。他转头看了看四周。
　　我眼睛一瞄，发现房里的人影似乎动了动。
　　我不满地甩了甩头。待发现下人们确实都已睡下，五皇子才松开了手。
　　我大口吸了一口气，眼前有些迷蒙，不由得吸了吸鼻子道：“那店小二讹我.....三瓶酒五两银子呢......”
　　五皇子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憋得满脸通红。他肩膀抖得跟筛子似的，看了我良久，道：“阿长，你不是真醉了吧？”
　　“我？”我指着自己，有些疑惑，五皇子点了点头。我瞪了他一眼，道：“我怎会醉，我今晚可是要来，要来......”
　　我记起来了，我是同宋玉表白来了。
　　一想到这，我又莫名有些慌张，心里怦怦直跳。脸上又是一阵火烧火燎。我定了定神，拉拉五皇子的衣袖，道：“你，你放我下去，喏，就到那个厢房前面。”
　　我指了指那点了一盏烛火、有宋玉的屋子，他犹自端坐着，不知是不是坐着睡过去了。若他睡过去了，我该怎么同他告白呢？
　　五皇子看了那屋子一眼，道：“你还真要去同宋玉表白啊？”
　　我使劲点了点头。
　　五皇子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我一眼，道：“好吧，若是没成功，你可别跟我哭鼻子啊！”
　　我又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又补了句：“今晚的事你不准同别人说，你要说了......我就将你喜欢凤娘的事告诉全城的人！”
　　五皇子身子一僵，瞪着我，咬牙切齿地道了句：“小女子！”

作者有话说

　　有点晚，花儿们别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