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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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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集市,孩童们围着一位手艺人,眼巴巴地望着一根根细细的竹篾子在粗糙的双手下飞快地变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拿去玩儿吧。”张牛儿将编好的蝴蝶递了过去。为首的孩子立马摊开手掌接住了这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在其他人的簇拥下,兴奋地跑开了。
张牛儿笑了笑,又低下头从担子里拿了几根竹篾,思索着再编个什么小动物。
“编只蜻蜓吧,大叔。”突然有人说道。
张牛儿惊了一挑,连忙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少女蹲在担子前,托着腮,纤细的指尖拨着蝈蝈的触须。她有像缎子一样柔软细腻的皮肤,白里透红,弯着嘴角,笑眼盈盈,让人觉着如沐春风。他定了定神,应道:“好嘞。”
少女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张牛儿动作,等一只蜻蜓快要成型,方才开口问道:“大叔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一栋百花楼?”
倒像是蜀地的口音。张牛儿思忖着,手里动作不停,一边回答道:“百花楼?姑娘莫不是问的那栋花家新建的小楼?”
“噢?”少女微微挑眉,有几分讶异,“这百花楼竟是才建好不久吗?”
“是啊,也是几月之前才建好的。这条路过去,朝南走,就能看到了。”
“多谢大叔。”少女接过手艺人递过来的蜻蜓,留下几枚铜钱,起身朝手艺人指点的方向走去。
这少女正是被穿越后的石秀雪。说起来,她以前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石”字,勉强能与原主扯上一二分关系。她是个豁达人,既然有机会重活一次,她便干脆地接受了石秀雪的人设。不过,石秀雪的命可不怎么好。
她望着这栋古龙笔下额外有名的建筑,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倏尔闪出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百花楼没有仙,倒有位“神”啊。“花满楼啊,花满楼。”她不由地低下头,轻声念着这位“花神”的名字。借用某位段子手的高度概括:“花满楼简直广大女生选夫的第一首选,没有之一。你看,他又有钱又帅,最关键的是还瞎。”她在阅读原著时,也不免俗地喜爱这位温文尔雅,心胸豁达的男子。此时,却难免对这位“花神”多了几分怨念,只因她现在是石秀雪。
细想石秀雪这一生,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不幸的是她的身世,一个孤女,注定命途多舛,颠沛流离。幸运的是她遇到了独孤一鹤,他将石秀雪带回峨眉,并且收她做了徒弟。在这个时代,一个孤女与一个名门正派的女弟子,可以说,命运一定有天壤之别。但独孤一鹤却死了,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他的死亡,间接导致了石秀雪本身的死亡,还有她的师姐妹。甚至她的师兄为了报仇而惨死。峨眉本代尽数凋零。她想,死在花满楼怀里的那个石秀雪,定然是不怨的。但她绝对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宿命。峨眉就是她的家。独孤一鹤不仅是她的师父,更是她的养父。“三英四秀”就是她的兄弟姐妹。谁想要她家破人亡,她就要谁的命。
所以,她勾起嘴角,笑容满面地抬起头,望向百花楼——正所谓:“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剧情大神,石秀雪要逆天改命啰。
鲜花满楼。花满楼对鲜花总是有种强烈的热爱,正如他热爱所有的生命一样。
黄昏时,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前的夕阳下轻抚柔软的花瓣,领略美妙的花香。现在正是黄昏,夕阳温暖,暮风轻柔。
小楼上和平而宁静,他独自坐在窗前,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上天赐给他如此美妙的生
命,让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这时,却有不速之客翻窗而入,甚至大咧咧地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晚风送香气,闹市听人声,又有清茗舒心,百花解语。这日子,怕是神仙都要羡慕花公子了。”
花满楼不以为忤,反而起身走到桌前,将那人面前的茶盏斟满,道:“阁下既喜这茶,远道而来,不如再饮一杯。”
那人却大笑道:“我可不懂茶,不过是估摸着花公子这里的茶定然不差,随口胡诌罢了。这上好的雨前龙井,还是留给花公子这样懂茶的人品尝吧。”
花满楼正要劝说,却听到那人又念叨着:“话说回来,别的地儿也难喝到这好茶,我还是不要客气了吧。”又将那茶一口喝完了。
花满楼哑然失笑:“公子这不拘一格的性子倒像我一位朋友。”
“像花公子这样人好,性子也好,朋友一定很多。不过,花公子可千万别说我像那位有着四条眉毛的朋友。因为......”
可不是像陆小凤,花满楼但笑不语,暗想不知这人又会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来。而一下秒,花公子却讶异地侧了侧头——清脆的女声道:“因为陆小凤那厚脸皮,我可比不上。”那人好似十分满意自己所看到的景象,“花公子,你说是不是?”这句话,确实又是那洒脱的男子声音。
花满楼微笑着点点头:“姑娘说得很是。”
“咦?”这下倒是换了石秀雪大吃一惊,不由地叹道:“花公子真是厉害!不知是哪里露了马脚,让公子听出了端倪。”
这话甚是无理,但她却问得理直气壮。花满楼并不气恼,好声好气地解释:“姑娘的口技十分熟稔,我并不能分辨。只是姑娘说最后一句话时,言语中那得意劲儿怎么也掩不住。花某便大胆猜测前一句话应该是姑娘本来的声音。”
“倒是我自己的疏忽了。”石秀雪说完,觉得自己这般行事实在是过分,心道花满楼确实名副其实,是板上钉钉的好脾气,不然早该一掌把自己掀出这百花楼。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她悻悻地笑了笑,厚着脸皮说道:“小把戏唐突了公子,望公子莫怪。实际上,我这样做是有缘故的。‘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可见光凭双耳,确有疏漏。”说到这里,石秀雪忍不住觑了花满楼一眼,“公子双目不能视物,平日行事全凭耳、鼻、口。”她顿了顿,见花满楼面色平和,神情专注,才继续说道,“但若有人如我这般擅长口技,行走间又格外注意;或又有人今日不用香,而另日又用浓香;若她又会易容之术,别说公子,旁人也是无法分辨。”
花满楼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花某往日确有疏忽。”话锋一转,又道,“料想姑娘此番行事,必有缘故,不知花某可否襄助一二?”
这心思真是敏捷,石秀雪这样想着,不由地打起十二分精神,暗中捋了捋思路,说道:“公子敦厚有气量,小女子十分佩服。出此下策,对公子无礼,却有缘故。”
花满楼柔声道:“姑娘但说无妨。”
“不知公子信不信命?”
“命?”花满楼替她斟了一杯茶,方开口道:“王充所书,‘命者,贫富贵贱也。’花某,不以为然。”花满楼说完,想她有此一问,所求之事或许与命理相关,自己这话便是不妥了。正想说上几句打个圆场,便听少女拍手道:“可不是嘛,那道士见我就说姑娘你命中有一死劫,十分凶险,还会累及家人,谁信啊!”言语之中似乎大松了一口气。
花满楼听得好笑,却不知石秀雪的表情远不似她的语气那般轻松。刚才,花满楼那句不以为然,让石秀雪心头一跳,这是典型的不上钩啊。无奈,却要硬着头皮把自己编的故事继续演下去。此时见花满楼神态怡然,没有不自然的地方,她便放心地接着演了下去。
“那道士开口便咒我家破人亡,我十分气不过,逮着他狠揍了一顿。”
花满楼忍俊不禁:“姑娘行事未免冲动了些。”
“我,我,我以为他是讹钱的嘛。”
花满楼听她声气不足,想到她孤身一人行走,忽而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方寸大乱,倒是十分可怜,便柔声劝道:“再遇到这种事情,姑娘便舍人几个钱吧。命理之说,也不全然是无稽之谈。真是遇到道行高深之人,指点一二,说不定能逢凶化吉,大善。若真有贪心不足,故意讹诈......”花满楼笑着,竟有几分狡黠,“姑娘便揍他一顿,把钱抢回来吧。”
“噗呲!”一时没料到这位谦谦君子竟会说这样狭促的话,石秀雪十分没形象地笑裂了。幸好花公子看不见她这副笑得东倒西歪,又捶胸顿足的样子。
十分有耐心地等她笑完,花满楼继续说道:“姑娘如今坐在这里,可见那位道长确有几分本事。”
石秀雪连忙解释道:“我确实不敢肯定他是不是骗子。不过那道士被我揍了一顿,依然不肯改口,十分嘴硬。我敬他是条汉子,便按着他的指点找了过来。”
花满楼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那位道长说了什么?”
“他说,‘花在楼里,楼在花中。你去江南,找这个人,便是你的化劫之人,有他相助,你方可逃过死劫。’”
骗你的!骗你的!全是我编的!见花满楼陷入沉思,石秀雪暗搓搓地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我并不懂这些,在江南胡乱转了几日,今天才找到这座百花楼。不过我说公子,你这栋楼的名字也委实怪了一点,我.......”石秀雪及时刹住车,没把那句觉得百花楼像青楼的话说出来,虽然大家看书时或多或少都有些想法,也怪古龙大大是个取名废。她清了清嗓子,“见到公子,我便恍然大悟,花在楼里,楼在花中,可不就说得花公子你嘛。”
说完,她便直勾勾地看向花满楼。快信啊,花公子,快信啊。
“姑娘无须担忧,无论这化劫之人是不是花某,花某都会尽全力帮助姑娘。”
看到花满楼表情真诚,言语诚恳的说出这番话。石秀雪突然心虚了,一时竟有些如坐针毡。但很快她便调整好心态,十分感动地对花满楼说道:“多谢花公子的救命之恩。”
事到如今,石秀雪心中稍定。花满楼是好人,但他可不蠢。有这番旁敲侧击,花满楼再遇到上官丹凤时,一定有所察觉。上官飞燕那个小碧池的计划,就不会像原著那么顺利。还有那个恶心的死老头霍休,呵呵呵呵。石秀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有注意到了花满楼欲言又止的神情。
“姑娘?姑娘?”
花满楼几次呼唤,石秀雪才回过神来。“啊?”她直直地望向花满楼,“花公子唤我何事?”
许是她的目光太直接,花满楼觉得自己的脸颊竟有些发烫,他清咳了一声,道:“在下还不知姑娘芳名。”
“诶?哦哦哦,这倒是哦。”和一个陌生人东拉西扯了这么久,还答应帮陌生人一个大忙,事到最后才问这陌生人的名字,真是好性子。石秀雪差点脱口而出,“我姓石......”然而自己并不能把真名告诉他。石秀雪眼珠一转,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白地说:“我若告诉公子真名,前面那些事儿就没意义了。毕竟,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公子便叫我石观音吧。”呵呵呵呵呵。
“石观音?”
“是啊,石观音,石观音,石头雕成的观音。这位可是出尘绝艳的女子,她的美丽,令人不能想像的,因为她的美丽,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像力。有很多人都常用“星眸”来形容女子的美目,但星光又怎及她这双眼睛的明亮与温柔?有很多人都常用“春山”来形容美女的眉,但纵是雾里朦胧的春山,也不及她秀眉的婉约。”石秀雪顿了顿。
花满楼很给面子地说道:“听到石姑娘这一番描述,倒让在下遗憾自己双目失明,难睹佳人天颜。”
“嘻嘻。花公子不必遗憾,要知道这位石观音,美则美,却心肠毒辣,手段残忍。所以说,花公子要知道,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石姑娘这是在告诫在下刚才姑娘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骗人吗?”
“!”石秀雪双眼一亮,看着这位神情自然的英俊帅哥,随即大笑了起来,“花公子真会说话。”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就当公子是在夸我啦。话说回来,我这人吧,长得只算过得去,所以骗起人来也无伤大雅。要是遇到比我美千倍万倍的女子,啧啧,说不定就要了人的小命。”石秀雪咂咂嘴,“不过男人总是心甘情愿被漂亮女人骗。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
眼见天色已晚,今日正事已毕,又看到这位贵公子一脸无言以对的样子,石秀雪只觉不枉自己千里迢迢从峨眉跑来江南。她十分满意地朝花满楼拱拱手,“夜禁时间到了,那我就不叨扰花公子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花公子,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只听几声衣袂轻响,小楼便重归寂静,只有悠长的鼓声传来,伴随着打更人的呐喊:“一更三点,禁止出行。”
花满楼起身走到窗边。
“一会儿说道士指点,一会儿说上辈恩怨。”他笑着摇摇头,“骗起人来,也是毫不心软。”
待到夜色降临,明月悬空,花满楼才转身进屋,走到案边,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下一个“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