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无罪》Ms邑暮

46、第 46 章

　　莫米艾餐厅内

　　琉璃高台上一曲悠然徜徉的爵士乐伴着客人的细语声回旋在四壁。

　　白底金边的欧式桌布，骨磁盘边排列齐整的银质刀叉，淡紫色的光雾在四周弥散。

　　诡异的沉默就像是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柏彦的胸口，令他呼吸都隐隐作痛。

　　尹修就在他的对面坐着，但除了刚开始与他对视之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也不开口说话，眼底的寒冰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柏彦的心里揣揣不安，尹修的态度让他无所适从，自从回国之后，他设想过很多遍两人重新相见的场景，当初的情况虽然是他无法控制和预想的，但对于尹修来说，他才是不告而别的那一方，所以，愤怒，埋怨，责骂，任何负面的情绪他都想到过，哪怕打他一顿解气也无所谓，可是，在心底深处，他总觉得他们最终还是会和好的，这种自信也并非没有由来，毕竟他们之前的情感是经过生死考验的，尹修曾经那么爱他，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但是，直到现在这种状况他才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那些都只是曾经而已，三年，三年会改变很多事情。

　　比如说，尹修即将结婚，而他的身份从伴侣转换为了工作对象。

　　越想越觉得胸口仿佛空了一般，一阵阵的发冷。

　　柏彦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他抿了抿唇，"如果尹总裁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先走了，有关室内设计的创意概念我会发邮件给郑海先生。"一边说他一边站起身。

　　尹修敲击着桌面的细长手指猛然顿住，他将视线缓缓移至柏彦的脸庞，表情漠然，"和我待在一起让你那么难以忍受吗？迫不及待的要回到你现在男人的身边？"

　　柏彦错愕的看着他，对他所说的话一时有点无法理解，过了半晌，才呐呐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尹修冷笑后站起身，将深紫外套搭在手臂上，径自从座椅上头也不回的转身下楼。

　　现在的男人？柏彦僵在原地，思绪有一瞬间的凌乱。

　　突然想到前段时间的那次报道，难道尹修也看到了？难道他以为自己和威尔斯有什么？

　　难道.....他现在的态度是因为这件事？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还有感情？

　　莫名的欣喜鼓动着心脏渐急的跳动，要解释的，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只有他，自己必须向他解释清楚。

　　他们之间本已错过的太多，如果再加上误会的积累，就如同将在原本的深壑之上再加上一条鸿沟，那样的话，就再也无法逾越了啊。

　　急急下了楼，视线在大厅中环顾，却没有看到尹修的身影。

　　柏彦有些失望的往前走了两步，余光竟扫到偏厅的钢琴边立着的人。

　　聚光灯下，深红色的帷幕做背景，浅薄的光线在那人的身形轮廓之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晕，显得虚幻而遥远。

　　柏彦不自禁的向他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他看到尹修微垂着眼，缓缓将琴盖掀起。

　　当尹修的手指轻划过黑白的琴键，柏彦也不由跟着屏息。

　　尹修凝视着手下的琴键，然后单手按下几个键，轻盈流畅的乐符立刻流泻而出。

　　乐音在持续，柏彦感到些微恍惚，虽然只是前奏，但他仍然能很肯定的确定这首曲子的名称，是李斯特的《爱之梦》，是尹修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弹给他听的曲子，也是他这三年来最难忘的旋律和音调。

　　就在这时，琴音突然戛然而止。

　　柏彦有点疑惑的看向他，见他沉默，想到自己之前准备解释的事，忙道："我并没有跟别的人在一起，报道上都是记者胡乱写的，我和威尔斯只是朋友。"

　　尹修的手指还停留在琴键上，墨蓝眼底的黑色渐浓。

　　"朋友？"

　　"是，只是朋友，我们......."

　　"和我有什么关系？"尹修转过身看向柏彦，神情极度冰冷。

　　"......."柏彦被问得愣住。

　　"你以为你是谁，你跟我解释又想如何？"尹修一步步的走近柏彦，"好，既然这样我倒想问你，这几年你难道不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

　　".....我...."柏彦微张着嘴，竟无法辩驳他的话。

　　看到柏彦的神情，尹修冷哼一声，伸手微微扯开领口的方巾，一字一顿的说道："收起你那张无辜纯洁的表情吧，需要我的时候甜言蜜语，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蹬开，游戏的主权从一开始就握在你的手里，所以，当你宣布结束的时候，甚至连招呼都不需要跟我打。"

　　"不是....我从没有这样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柏彦被尹修脸上的嘲讽刺痛，心里惶然一片。

　　"不是？呵，那难道当初违背约定的人是我吗？和别的男人同居快活的人是我吗？Anber大设计师，我知道我很蠢，但再蠢的人也有清醒的时候，即使有时候，我情愿自己一辈子不清醒。"

　　尹修嘴角带着冷咧的笑容，眼底隐约压抑着一触即发的风暴。

　　"我没有....威尔斯是有恩于我的人，我....."柏彦紧紧攥着拳，垂着眼，只感觉一阵无力。现在的状况他真的无从解释，原来，原来尹修竟是恨着他的，这样的恨，他无法化解。

　　"够了，你们之间的肮脏交易我不想知道。"尹修提了一口气，"没错，他对你有恩，所以你毅然放弃了我对你的爱，现在，我已经没有，也不需要爱了，你无法再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柏彦倏尔抬头看向他，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冰锥一样刺入自己的心脏，来不及拔出来就已经融化在血液里。

　　尹修的胸膛轻微的起伏着，他半眯着眼，脸上一片冷然。

　　他们都没有再开口，气氛一时压抑的令人作呕。

　　半晌，尹修将视线移开，缓缓抬起腿往大厅出口走去，在经过柏彦身边时目不斜视，仿佛看不到他煞白的脸色和强压的颤抖。

　　在感应门开启之后，尹修的脚步顿了顿，他们两个都互相背对着，所以看不到彼此脸上深切绝望的表情。

　　相错的情感，无法验证的悲伤。

　　失去了解释意义的误会，会随着心底积淀的猜忌而变的真实。

　　爱情中没有对错，所以，也少了原谅。

　　"既然已经消失了，那为什么不永远消失下去。"

　　声音很轻，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让柏彦整个人如同被当场淋了一桶冷水，彻骨的寒意侵蚀进五脏六腑之中，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每呼吸一次都那么艰难。

　　尹修说完这句话，几乎没有停顿的，就消失在黑暗的暮色之中。

　　即使身后已经毫无动静，但柏彦仍然是呆呆的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脚都有些麻痹。

　　脑海里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有无数想法呼啸而过。

　　失望和绝望的边缘被模糊，长久以来支撑着他的信念瞬间崩塌。

　　到最后，心里只停留一个念头。

　　他们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一切都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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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走的时候，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沥青的路面上铺着一层红色的花瓣，原本艳丽的色泽变得暗沉，花瓣本身也残破不堪。

　　秋季时万物凋零的季节，无论曾经盛开的多么繁盛，此刻都唯有衰败。

　　等他回到酒店的时候，连换去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等他清醒的时候，只感觉头痛欲裂而且浑身无力，几次试着坐起来又重重的倒回床上。

　　折腾了一会儿，等柏彦意识到今天确实无法去上班的时候，才打了一个电话给经理请假。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请假，之前在英国，因为威尔斯的原因，大家都对他这个享受特殊待遇的人抱着很大的成见，所以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不辜负威尔斯对他的看重，他一直都事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求拿真实的实力与业绩说话。

　　也有可能是很久都没有生病的原因，这次虽然只是淋了一点雨，但病情却来势凶猛，他昏昏沉沉的睡到下午，却感觉浑身的热度越来越高。

　　也许真的是尹修的话给了他太大打击吧。

　　过了会儿，手机响起，打开一看是王经理。

　　两人客套了几句，王经理才开始奔主题。

　　"Anber啊，你明天能工作了吗？"

　　柏彦的手半搭在自己持续高温的额头上，淡声道："应该可以。"

　　"哦，那你明天直接去尹总裁那里看布局就可以了，不用来公司了。"

　　听了他的话，柏彦感觉自己的头又昏了昏，想到昨天尹修的态度，他试探的问道："这件事你和尹总裁沟通过吗，他同意我过去吗？"

　　"当然了，他的特助今天还打电话问我你怎么没过的，对你的表现也是12分的满意啊。"王经理笑着说。

　　柏彦沉默了一下，口气微沉，"我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经理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嘟嘟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柏彦在他的印象中一向修养极好，为人不急不燥，性格温和，像今天这种语气冷淡并且直接撩电话的情况真是第一次发生。

　　果然有后台的人脾气都不小，王经理摇头。

　　房间的窗帘紧紧的拉着，隐约有暗沉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出。

　　柏彦躺在床上望着错落棋盘般的吊顶，只觉得眼睛有些微酸涩。

　　"叮铃铃，叮铃铃。"不到五分钟，手机又再次响起。

　　他的铃声一直以来都是最原始的那一种，这大概和他向来不愿改变，守旧保守的性格有关吧。

　　他还记得威尔斯曾经说过，他说，我觉得你好像永远不会因为周围事物的改变而改变，世界上喧哗的东西那么多，你却不会被感染一样，就好像一池清水很容易被墨迹晕染，但若凝固成冰的话，就能保持洁净，你的心，是为谁凝固成冰了呢。

　　是啊，究竟是谁呢，他到底，是为了谁努力保持自己原来的样子呢。

　　那个人说恨他，但他究竟哪里错了呢，如果说要错，也只能说是命运太过捉弄。

　　接起电话，袁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柏彦，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哦，没事，有点小感冒而已。"

　　"这样啊，那没事吧？有没有去医院啊？"袁泽担忧道。

　　"没事啦，吃过药了，怎么了吗？"柏彦撑坐起身。

　　"嗯，今天若夕过来了，我本来答应她跟你见面的，但是你不舒服的话就改天吧。"

　　"这样啊。"柏彦的脑海中浮现出少女青涩甜美的身影，如果说真的对谁感到抱歉的话，若夕绝对算一个，所以，"没事的，几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