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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鞭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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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萝四下环视一眼,森然问道:“既然你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公主,那不用问,公主肯定是藏进罗布泊去了!我们身上都没流着孔雀王后的血脉,走进去也找不到她,只有逼公主自己走出来。”
她又瞥了蒲甲一眼,仿佛在问:这下你终于明白了吧?
蒲甲终于恍然点头,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拓跋嗣身边想立刻就去捉拿他。可刚一伸手,看着他悠然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又有些犹豫,手便停在了半截,顿了半晌,才为难地抬头去看向帕萝。
帕萝也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比雪山之巅的寒泉还要冰冷,那是冷冷的威严。
虽然不似呼屠王那样暴烈呼喝,可蒲甲却觉得这眼神比呼屠王的更让他心胆俱寒,吓得再也不敢犹豫,一手就按住空信的肩,回头怒喝:“还不把他给绑了?”
他身后的一众武士这才如梦初醒,连声应了过来捆拓跋嗣。
拓跋嗣也不挣扎,淡淡地站起身,任他们把自己绑了,却只是看着帕萝摇头轻笑:“没有用的。”
帕萝也看着他微笑:“有没有用都要试试啊!就算曼头陀林对你没有私情,可也不至于看着你半死不活的也不肯出来救你吧?你们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么?”
拓跋嗣冷笑:“已经一夜了,你怎知她此刻还在楼兰?”
帕萝哈哈笑起来:“她此刻若已出了楼兰,我还能这么平心静气地和你聊天么?我自然有我知道的办法。”
拓跋嗣一怔。见帕萝神色淡定,真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她真的知道?
想来也是奇怪!上次曼头陀林私奔,他们也算计划周详了,可实施起来却一再受挫:他本以为楼兰王要到黄昏时才能发现送行的侍卫没回去,可以有整整一个白天的先机,可实际上,刚过中午国师就派人来寻伽蓝寺那几名僧人,以至于发现一众僧人侍卫都被绑在西门外。他为他们特地选了条艰难又绕远的道路,就是为了出人意料,摆脱追兵。却不想,金甲军竟似早已知道他们要去一般,早已张开了罗网等着曼头陀林。若非自己放心不下留在楼兰城里听动静,曼头陀林上次被捉回来之后无论如何也难以逃脱了!就连这一次,自己不过是临时起意仓促间把他们几个救出,追兵却也这么快就到了,真有点让他想不明白。
除非……
除非有奸细。
可是怎么可能呢?曼头陀林与圆通断无自己出卖自己的可能,至于无谶,他为了保圆通一命甚至都愿意为他顶罪,怎么可能反而会出卖他们?
看此时帕萝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却真想不通,帕萝是怎么知道的?
帕萝笑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只淡淡挥了挥手。让侍卫们把拓跋嗣押了下去。
片刻之后,皮鞭挥动时的虎虎风声和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清晰地自门口传了进来。那声音尽管响亮,却并不清脆,闷扑扑的,无端端让人联想到淋漓的血。
虽然听不见拓跋嗣的惨呼声,满堂的侍女却也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人人都在心里惊慌地自问,这样沉重的鞭子,我能挨得住几下?
有人偷眼去看王后,却看见帕萝正侧着头似乎想着什么,又像只是一心一意在听着那鞭声。这样的帕萝,看得所有宫人都暗自心惊。一向以来,她们所认识的王妃温和亲善,连厉声责骂宫人的事都极少,每逢呼屠王责罚宫人时,她总是站出来一力维护,人人都觉得楼兰的王后是最心软的,一点都见不得人受苦。却不想,一向心软的帕萝王后不但随口就吩咐了六十鞭,此刻听见这令人心惊动魄的鞭子声也是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楼兰王后么?
鞭子一声声地闷响着,也不知何时才是结束。年龄小的宫女已开始腿脚发软。
王后却仍旧在气定神闲地品茶,嘴角甚至还噙着浅浅的笑。
终于,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地走进来禀报说六十鞭已经打完。
帕萝轻笑出声:“人呢?没断气吧?”
那侍卫面色一白,连忙低头恭敬地说:“没有,只是昏过去了。”
帕萝淡笑着点头:“那就用水泼醒他。然后把他绑在木架子上,找个大点的囚车装了,再点三百人,押着他一起去罗布泊迎接公主回宫。”
每一个字,她都说得轻描淡写。可所有在场的宫女们却听得胆战心惊。直到她吩咐完,一个个才如蒙大赦般的连声应了低头往外走,既怕走晚了被人抓住错处论罪,又怕走得太急触怒王后。原本那些熟练的典雅步伐,如今被她们一个个走得惊心动魄。走出大殿之后很多人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重重罗衫。
甚至连侍卫们都情不自禁地逾矩与宫女们对望一眼,彼此交换个复杂的眼神,似乎在问:你知道为什么王后如今性情大变?
这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温柔典雅的王后么?
眼见侍卫们表情复杂地退下,一直坐在她身侧默不作声的广额轻轻叹了口气,说:“拓跋绍固然要他哥哥的人头,却不一定愿意由我们动手。你刚才那样做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激怒他?”
帕萝吃吃浅笑:“所以我选了鞭子。等他被送到平城时,已经看不出伤来了。”
广额凝望着她,一贯平静的面容也有些苦涩:“你选鞭刑……是因为我?”
帕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淡淡地笑。
广额轻轻一叹:“你……唉,你不知楼兰的皮鞭与天竺的不同,他们取法罗马的鞭子,上面有倒钩,一鞭下去就皮开肉绽。到时候只怕没那么容易好。”
帕萝“哦”了一声,却依旧只是看着他笑,对这些话不置可否。
广额想了想,忽然也轻松了起来:“没关系!反正你手上有最好的伤药。”
帕萝却陡然不笑了,她面色一紧,像是忽然从什么迷狂之中惊醒一般嚷起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把药给他?”
她气恼地大瞪着他,那神情不仅有愤怒,简直还有些委屈与痛苦。
广额一怔,看她急得一张脸都涨红了许多,却一时也想不起来她在急什么,连忙走过去展开双臂揽住她的双肩笑道:“看你,急什么!真若需要,就给他用点吧——反正我已再也不需要了。”
帕萝却再次不满地抬头瞪他一眼,忽然挣脱他的双臂站起来,赌咒发誓般恨恨地说:“就算你再也不需要了,那也是我专门为你调制的!其他人,不论是谁,我这辈子都不会给!”
广额又是一怔。只看见帕萝紧咬着嘴唇、一脸肃穆的模样看着自己。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竟然充满了哀怨。猛的,他的胸膛像是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心房更是一暖。
“空信不如我。”他忽然由衷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