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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激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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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通兴奋得浑身颤抖起来,也顾不上与空信的嫌隙,连忙问:“怎么走?”
空信沉静地看他一眼,声音平稳地说:“今日我已向国师和王后辞行,明日一早便离开楼兰。曼头陀林一定会出城送我。王后和国师也必会派侍卫跟随。按照惯例,跟随曼头陀林的侍卫不会超过20人。我至少能拿住10个。”
圆通连忙点头:“我也能拿住10个。”
空信点头,继续沉稳地说:“除侍卫外,剩下的宫女僧人都不足虑!莎欣已准备好了几套衣衫。明日一早我会出西门离开楼兰。楼兰城西20里有片胡杨林,你们今夜就去那里藏好,明日听到我动手之后就立刻出手拿住侍卫、抢下马匹。你们抢了马就走,剩下的交给我善后。从那里去敦煌有两条路,一条向北穿过白龙堆戈壁,沿途补给困难;一条向东经过罗布泊,离敦煌最近。追兵必然会以为你们向东走,所以,你们要一路向北走,穿过白龙堆。”
他从容不迫一一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帛交给圆通:“这是地图,你们小心行事。”
圆通接过地图尚未细看,空信却又叮嘱道:“穿过白龙堆之后会看到一座山脉,山的另一边就是焉耆,到了焉耆才算是怎是平安。但焉耆国王世故圆滑,虽是曼头陀林的亲舅舅,也不足以信任。你们在焉耆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只有到达敦煌才真正算是平安。”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又问:“无谶大师可会骑马?”
无谶沉声应道:“会!”
这个回答让空信心头一宽,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圆通看看地图又看看空信,由衷地钦佩:“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居然能计划地这么周详,真是谢谢你。那天把你打伤了你还肯帮我,对不起!”
自那天两人相互伤害以来,谁也没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此刻,在这漫天星斗的狂野中说出这三个字来,圆通都觉得心头一松。
空信低着头轻轻道:“那日是我鲁莽,我犯你再先,是我对不起你。”
圆通爽朗地一笑:“你也是担心曼头陀林,我明白的!是我先对你有了些误会,看你不痛快!其实你和曼头陀林师生一场,这么多年情如兄妹,你当然怕她真做错事出危险。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她好,是我当日小人之心了!如今你还能这么舍命帮我们私奔,我和曼头陀林必将感谢你一辈子。”
说到这里,圆通咧着嘴嘿嘿笑起来,神情也是一荡,仿佛看到自己和曼头陀林隐居在敦煌某处白头偕老了一般。
空信默默看着他的样子,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无谶抬起头淡淡一笑,轻声说:“空信,难为你走这一趟。”
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客气话,竟说得空信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看着无谶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里似隐隐有金光闪烁,那眼神又如罗汉看世人般带着无限的悲悯。这一眼的悲悯,几乎就把空信脸上坚强镇定全部敲碎,把他心中最后一道骄傲的防线彻底击垮。
空信怔怔地看着无谶,他有些迷惘了。无谶的眼神别有深意,难道刚才这一句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难道无谶知道他此刻的心潮澎湃?
怎么可能?自己的行为在无谶眼中,不过是个胆大妄为的僧人做的出格事吧?无谶又怎会真正体谅自己的痛苦?——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明白。
他强自按下惊疑与激动,尽量平静地向两人合十说:“那我们这就依计而行,明日在树林中相会。”
楼兰城西果然有一小片树林。树叶虽非遮天蔽日,无谶和圆通藏身其中还真是很安全。
刚到辰时,就听见了一小阵嘈杂,又是马蹄声,又是车轮声,还有人声。
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声用佉卢语说:“就送到这里吧。”
另一个声音也用佉卢语说:“空信师父若是见到法显大师,还请代老衲致意。”
还有人说:“空信,你到了天竺,记得劝大师早些回来啊。”
“是啊,空信师父若是回到中原,一定要记得去平城找公主啊。”
然后是一群人的笑声。这笑乍一听无邪,仔细一听又有几分暧昧,这么高难度的笑,只有那些泡在宫里长大的宫女侍卫们才笑出来的。
听笑声,的确只有20个人左右。圆通心中暗暗高兴,
就听曼头陀林的声音说:“此去天竺前路慢慢,你一个人行么?”
“谁说我一个人走?”空信忽然反问,随即,就是一声“啊”的惊呼。
圆通知道,那是空信出手了。
他也立刻提棍从隐身处窜了出来。眼见空信已抽出了挑行李的短棒挥舞成一片。棍风所到之处,立刻有人倒下。也就是那个领头的侍卫反应快些,一面抽剑相迎一面大喊:“保护公主!”这群侍卫们听到这声音立刻镇定了下来,各自抽刀迎战,刀光剑影中还听到有人高声叫着:“快回去报信!”立刻,就有个机灵的回身向楼兰城的方向狂奔。
圆通看见侍卫们已经把空信团团围住,空信明显已经落了下风,挥棍就要来帮忙,旁边的曼头陀林却是眼尖,立刻高喊:“先截住那个报信的!”
众侍卫的刀剑俱是一滞,人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曼头陀林,不明白被他们精心保护的公主怎么反倒帮着贼人?就在他们这一分神的功夫,空信短棍狂扫,又打倒了两个。
圆通脚下没有阻滞,瞬即越过空信与众侍卫,一棍直取那报信的人。那侍卫来不及躲避,一下子被他打中后脑,仆倒在地,血也汩汩流了出来。
原本随曼头陀林出来的一群宫女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此时一见流血,如同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尖叫着四散奔逃。此时,圆通已与空信里外夹攻,把那些侍卫们结成的阵型打乱,侍卫们匆忙慌乱之中各自兵器乱舞,也顾不上她们,立刻就有几个被侍卫的刀剑划伤,鲜血直流,又引起一阵尖叫,宫女们更加乱成一团。
无谶看到这情况再也忍不住,也不管空信和圆通对他的一再叮嘱,自隐身的树林中走出来高声喊:“大家不要乱,全都趴在地上。免得被误伤。”
宫女们顺着声音看,见说话的是无谶都是大吃一惊,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无谶更急了,连忙喊“趴下!趴下!”一面连连做手势。宫女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趴下,有的紧闭紧闭双眼,有点双手抱着头,非但不敢再哇哇乱叫,哥哥紧紧闭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这些人几乎哥哥都在心里诧异:谈摩衬大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杀出来的人怎么会是他的侍卫?大师要干什么?
曼头陀林也一惊,不是说好了么?无谶大师只要躲在树林里就好,怎么贸然走出来了?此时这里一片混乱,万一他被侍卫们的刀剑误伤可怎么办?急得她拼命向无谶喊:“你出来做什么?回去,快回去!这里交给圆通和空信就好!”
她情急之下忘了用汉语喊,这一声居然是用人人都听得懂的佉卢语。
所有的侍卫、宫女,连同那些来送行的僧人都一同震惊地看向无谶。
曼头陀林猛地脸色一白,这才发现自己闯祸了。本来以无谶在楼兰的声望不会有人误伤到他的,反倒是自己这一喊,倒把他弄得像是个幕后黑手一般。尤其自己那又焦急又关心的话落在外人耳中只怕还有几分暧昧,倒像是自己要和他私奔一般。这可怎么办?无谶已经在这里露了面,将来可怎么向世人解释?他的一世清名岂非都要为今日所累?
果然,那几个僧人看着无谶,再看看旁边紧张地看着他们的曼头陀林,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其中一个长叹了口气,振衣趺坐开始念起经来。另几个也学着他模样就地坐下念经。只是在坐下之前,都愤愤然地扫了无谶一眼,满是鄙夷。
无谶自然看见众人的眼神了,也约略猜到人们想了些什么,但他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眼看圆通又向一人举起棍来,急忙冲过去喊着:“别伤人命!”
场上的侍卫们平日里都只在宫中守卫,擅长的是众人结阵抗敌,可他们今天出来本是为护公主送行,个个都觉得就在楼兰城外能出什么事?所以都没带弓箭,身边只有刀剑之类的短兵器。若是论短兵相接单打独斗,他们自然敌不过圆通和空信。所以虽是以多敌少,却早已溃不成军,眼看就要有人丧命。
尽管如此,无谶仍慢了一拍,圆通手起棍落,一个侍卫应声倒下。无谶奔过去,却也只来得及扶住他软软颓落的身躯。那侍卫眼睛瞪着无谶,喉头发出嘶嘶的风声,却已说不出话来。猛地,他手脚激烈地一阵抽搐,脸上露出了一个怪笑,直勾勾地瞪着无谶,僵死过去。
到死,眼睛都直勾勾地瞪着无谶,仿佛在怨他枉为一代高僧,居然纵人行凶。
无谶心中充满了愧疚,悲愤地瞪着圆通喝道:“制住他就好,何必取他性命!”
圆通抿着嘴不吭声,看都不看无谶一眼,挥棍又去帮助空信与其他侍卫交战。
旁边的曼头陀林也被这一幕幕血腥看得胆战心惊。她只想与圆通远走高飞,却万万没有想到,为了自己的远走高飞,这些侍卫们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一时间也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眼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在圆通棍下,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