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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我做梦醒来,脸上干干地,一边的耳朵里却蓄满了眼泪。

      温眠晓就趴在我床边,睡得很辛苦。

      我稍稍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几乎条件反射地用手中的绳子缚住了我的手腕。

      我冲他眨眨眼睛,他这才彻底清醒,看我无碍,有些尴尬地收起绳子。

      “你醒了,好点了吗?要喝水吗?还是吃点东西?要不洗洗澡?”他噼里啪啦吐出一大串选择,转身要出门,好回避开我。

      “你不怕我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勒死你再逃走吗?”我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整个丝质床罩上全是黏腻的汗水,是该洗洗了。

      “你刚刚看见了,我速度比你快。而且……”他敲门:“而且你不会。”

      门外的保镖开了门,温眠晓要了一听罐头半盒饼干。

      那次洗胃归来,我的身体明显变差,免疫力几乎为零,毒瘾说犯就犯。

      我一点痛苦也抵御不住,我忍不住自杀。

      在我砸了浴室玻璃、用圆规扎伤自己以后,温眠晓不得不时刻守着我。

      郝序章觉察出他对我的感情,故意把他丢在这里,看着我人不人鬼不鬼,好如此来折磨他。

      “让我死吧。”我不愿自己继续狼狈不堪,也愈发忍受不住。

      我甚至不能自主排便,要依靠每天的灌肠来纾解。

      最难看最丑陋的一面都被人看尽,我怕消耗掉心底神圣的爱情。

      但温眠晓一圈一圈缠住我的手腕,坚定地摇头:“不。”

      我想要辩论,但思维被蚕食到断断裂裂,语言如点画,一晃动墨点就一把一把地往下掉落,再也组织不起来。

      我在剧烈的疼痛中抽搐痉挛,连眼皮和舌根也滚动着扭曲着,身体所有的零件都在叫嚣:“杀了我吧,我活不下去了……”

      我吃了两勺糖水橘子,两片苏打饼干。温眠晓已放好了热水。

      我把吃食推在一边,伸手让他抱我。

      他把我放进浴缸里,再剥去衬衫和短裤,水很满,我像是一束海草,漂浮在泊面。

      温眠晓用一只丝瓜瓤的浴巾帮我擦拭身体,我低头看自己,我瘦的像一具骷髅。

      “97年左右的时候,郝序章在哪里呢?”我突然问温眠晓,他停顿了一下,随后摇头。

      “我想一定过得很不好。”我没在意地笑了笑,自言自语。

      “为了庆祝我升学,他托人送来一辆赛车……很昂贵的款式,但是辆破旧的二手车。我不喜欢,却还是骑着它到了学校,然后中午回家的时候就被人围堵了。”

      温眠晓开始打浴液,我停止比划,他抓住我的一条胳膊,细细往上涂满泡沫,我觉得痒,笑嘻嘻地躲开了。

      “那是群家里很有钱的学生,有一半还是中学部,和我平素并没有什么交集。可他们跨在更好的赛车上,围着我打口哨,还问我车子是哪里偷来的……”

      他停下手,抚摸我的头颈。

      “我脸涨得通红,但我只能告诉他们,这车是礼物,不是偷的。”

      “你猜他们怎么说?”我问,温眠晓看着我,没作答。

      他怕我冷,拉过蓬蓬头调节好水温,然后均匀地在我上半身喷洒。

      “谁会送人用过的东西?分明是偷的。”我学着记忆里的声音,一人饰三角,不亦乐乎:“你看见车梁上的划痕了吗?那是我故意弄上去的,这辆车就是我的。”

      “说不定真不是偷,这车这么破,他还会以为你不要了,人家捡垃圾而已。”

      “就算捡破烂,也得给钱。小子,你说你得给我们多少钱呢?”

      温眠晓正准备帮我冲洗头顶的泡沫,我一没留神被呛到水,边咳边笑。

      温眠晓皱眉看我,帮我拍背,我咳嗽完毕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好似在劝我:忘了吧,都过去了。

      我撇嘴摇头:“忘不了。人的心头划一刀,只要不死,就一天不会真正痊愈。”

      他依然不接话,伸手又给我打了一遍泡沫,我软着身子,任他灵活的手指在我头皮上按摩。

      “刚刚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就梦见事发当天,我仍骑着那辆破车,被一群大孩子给围住……
      然后他们说了那些我说的台词,并且伸手向我要钱。
      我咬着嘴唇,暗地里扯紧书包带,准备拿这个当武器,好抡开他们。”

      “但并没有像记忆里那样发展,而是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我看不清他长得什么样子,他身手敏捷,和我不相上下。他把那些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而我终于趁乱冲出重围。
      我骑着单车逃跑,就像现实中那样,骑得飞快,没有一个人追得上我。我在车上回头看,那人也正望着我,迎着光,我终于看清他的脸……”

      我蜷缩起来,把下巴尖埋在水里:“……那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的我自己。和记忆里一样,没有人帮我,我还是孤军奋战。”

      温眠晓托起我的脸,我却含着泪,抓着他的手腕激动道:“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什么我不干脆一刀把他给杀死?”

      “那时候他还算天真,不晓得他的母亲和许许多多男人来往,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做的恶事足够枪毙一百回……为什么人都不死心?拥有无限憧憬和希望?
      因为一辆车子在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可曾想过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吗?温眠晓,我没有未来……”

      毒瘾发作,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堪,十分想要尖叫。

      温眠晓发觉,赶紧放水,用浴巾裹着将我抱出来。

      我觉得我要裂开了一样,像是有一只耙子撕扯着我的内脏,我满嘴铁锈味,一张嘴就从牙缝往外渗血。

      但我不肯停歇,我没完没了地挣扎,温眠晓把我按在床上捂好被子,他要叫人,又被我揪住不肯撒手。

      “别离开我!”我像是被拔了氧气罩等死的病人,歇斯底里地缠上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只好顺应我,压住我被角陪我躺下。

      “我该死,温眠晓,我该死……”我在毒瘾的折磨中泪流满面,我看见我童年种种,找寻不到半点生存价值。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放任我死去?我是坏掉的谷子生虫的果实,畸形的动物人格不完全的病人。”我问自己,或者在问温眠晓。

      为什么呢?我为了什么在坚持?

      如果一个人活得毫无尊严,也看不见未来……那么,他为什么还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厌弃地闭上眼睛,突然伸手去用指甲抠抓脖子上的血管。

      温眠晓飞快地制止住我,他抓住我的双手,看我痛不欲生地挣扎。

      “因为爱……因为还有我爱你。”

      不管可信与否,他给了我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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