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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听说我曾梦见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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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是很意外的接到卫庄说要去慈善拍卖的通知的。
他一直认为卫庄对慈善事业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而事实也是如此证明的。
“不给你机会说我是个势利小人罢了。”卫庄在汽车里是这么说的。
张良就捶了他一拳:“正经的!”
卫庄就挑眉:“你最近对玉有些偏好?”答非所问一般。
“哎?”张良愣了愣,大概是常常可以看到他带着那个中陵先生送的貔貅吧,不过说起玉,倒让张良想起酒会那晚上在小摊上触摸到的感觉,他点点头,“算是吧。”有时候自己也分辨不清,为什么喜欢这个东西,大概就是那种温润的能溶出水一般的感觉困住了自己吧,他知道自己不是喜欢玉,而是喜欢上那种触碰的享受的感觉。
卫庄打开车门,慈善拍卖在博物馆的分馆,夏夜里燥热的空气一下子涌进了车内。“到了”他携过张良:“这次的藏品不一般,也许你会喜欢。”
张良突然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卫大少爷越来越会替人着想了。”
卫庄对张良的取笑向来不置可否。
侍从收了外套,分馆内凉意飒然,张良顺手取了一份今晚所有藏品的介绍,也不由惊叹起来。
这次的展品除了大师名作外,倒还有几件东方器物。
张良指着图片上的玉器,听着拍卖会开始后的介绍和叫价,低低的笑:“一件二流名家绘画动辄数万元到十多万元,这个价格也可以买到一堆二流的翡翠古玉了。”翡翠向来是玉中皇帝,市场上从不乏明清翡翠,价格适宜,处于底部形态,明清翡翠的投资价值还未全盘接收。
“可惜绝品翡翠之少。”卫庄也应,“前几年的拍卖中,有串78颗翡翠圆珠的项链,估价七十万,最后九十三万成交。”
张良点点头:“其实这二十年来,翡翠的价格在国际上直线上升,单说玉这东西,质地和雕工皆不可少,”他合上图册,一块玉若以1为标准,若玉质好时,价格则变为2;若刻工好,则变为4;沁色好,变为8;造型又特殊,变为16;玉的成色好,则变为32,缺一不可,他唇角微扬,在极淡的话语中透着几分可遇不可求的宛然,“黄金有价玉无价。”
卫庄倚上椅背,直了直身子,也不多言。
张良对自己想要做和感兴趣的事总会花十二分的心思在上面,所以,他很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要走什么样的路,这一点,卫庄从来不会分心去担忧,他侧过脸看了安静等待着的张良,精致姣好的面容,修养内涵都不输任何人,他想起Elliot在酒会那晚偷偷说,贵气宛然的小王子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璀璨夺目的焦点。
正这么想着,已到了图片上那件福贵配翡翠的拍卖流程。
底价八十五万。
张良听着拍卖会场微微有些沸腾的人声和此起彼伏的叫价,转眼就已高达一百十五万。
他撞了撞卫庄的胳膊:“祝贺你破费成功。”他笑的促狭极了,然后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一百二十万。
“就怕你看不上。”心头好这种东西毕竟可遇不可求。
张良才放下的牌子,就看到前排又有人举了起来,唔……竞争挺大。
他没再举牌,只是看着数字一点点上升,一百五十万。
他叹了口气,将卫庄拉起身:“走吧。”
“不要了?”卫庄倒是有些错愕,本以为他还会来个“最后一击”呢。
“让你失望了。”张良笑对,“它已高过我的心里价位。”说穿了,就是不值这么大价钱,张良也不含糊。合上拍卖室门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百六十五万的成交价。
真是群不要钱的家伙呀。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不介意选一样。”卫庄摊手,毕竟难得有机会来一次慈善会场。
张良摇头:“那福贵翡翠虽然成色好雕工也不差,但是成交一百六十五万实在是有些高了。”即便是慈善募捐也不想花如此大价钱去买一件摆设。“走吧。”
“张先生。”突然身后的拍卖负责人跑了上来,显然是慌慌张张追出来的,“这是我们福贵配翡翠的慈善募捐收据和交易凭证,请您签字验收。”
张良愣了愣:“我没有拍下那副翡翠。”他皱眉看着。
负责人笑道:“张先生没有出价,是有位先生拍下了送给张先生的,只需要签字验收,慈善募捐方面那位先生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
张良在那瞬突然抬起头于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环顾一周,他总觉得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那不是探究的目光,而是一种追随的几近温软的目光,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负责人已经将笔塞到了张良手中:“请在这里签字,拍卖物品随后会通过我们协会送到您手上。”不容反驳和推却。
直到他签下自己的名字还觉得莫名其妙:“是谁送的?”
“那位先生说不方便透露。”负责人陪着笑退了开去,留下张良一脸困惑。
卫庄侧过身心知肚明,却一直在冷眼看着。
颜路,就是这样,连想讨他欢心都不敢不能报上自己的名字让他知道。哪怕时至今日,他都不曾否认颜路对张良的用情之深,颜路有错吗?他常会想起自己当初在华盛顿的第一场雪里对张良说的话——归根结底,谁也不能因为这样的深情来苛责你,那么于颜路,究竟有没有错?
没有错吧,可是,当让所有的后果承担在张良一个人身上时,那一点也不公平。
没有人应该理所当然的为你的爱买单和承受。
他也从来不否认颜路是个控制力和隐忍能力极强的人,而张良,是他唯一失控的事,当所有的爱在分崩离析的时候,说着最宠爱的话,做着最残忍的事,用一种几近发疯的狂热将两个人折磨的遍体鳞伤还不自知。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很可怜的人吧,当然,卫庄不会对此时的颜路有任何心软。
人即便知错能改,也要为过错付出代价。
而卫庄,向来信奉这样的条例。
张良转过身的一瞬,卫庄就笑了开去:“小良的爱慕者真是多,”一百六十五万就为了博君一笑。“真是让我有压力。”他调侃着丝毫不管张良发红发绿的脸色。
张良就恨不得能踹他一脚:“怎么说话的!”
这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上了车。
这一场赶下来,张良困觉的很,回去整理了一番就躺去了床上。
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落在被上,像银河一样闪闪烁烁,张良眨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从一旁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那对戒指,就着月光看了两眼。
他没有把发现戒指的事告诉卫庄,因为连自己也不知如何开口。
爱尔兰的双指环,他扣紧了戒指,就可以合着月光看到那段文字。
Ta gra agam ort。
月光带着朦胧的色彩总能在深夜里迷惑人心,张良眯了眯眼,睡意也上来了几分,他张了张口:“Ta gra agam ort。”眉头微微蹙着,却显的茫然又意外。
我爱你。
话是自然而然的从嘴里落出来。
他知道自己并不懂爱尔兰语,就好像有什么思绪牵引着自己。
只是无论如何在脑中搜索也得不到任何信息,他困极了,将指环收进怀里,抱着,睡着了。
卫庄家的房子彻底的熄了灯火。
外面小道上停着的汽车才缓缓的发动了起来。
“咚咚咚”车窗上被人轻轻叩了几下,里面的人摇下窗子,车外的老人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人,那人倚着另一辆汽车,显然,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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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干燥,像被什么烘烤一样的热潮。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执迷不悟的。”卫庄很随意的靠着汽车,眼睛看着前方,话却是对身侧走来的人说的,没听到回答,他有些不耐烦的拂了拂发梢,“颜少爷。”他这才转过头去,正眼看他。
颜路西装革履,工整内敛且温文尔雅,与两年前相比,更是出众得体,眉眼间看着任何人的都不是像自己这般明犀又带着些锐利,他是温润的,柔和的,也与枯燥的夜晚极为不符的。
就是这样漂亮的眼睛总让人无法将他与他的作为联系在一起。
“我说过……”卫庄瞅着他。
“我没有见他。”颜路撇过头,几乎是带着一些急切的澄清,我没有见他——我只是,想看看他,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状态下。
卫庄的唇角勾勒些许嘲讽的笑意,好一幅大爱无私的样子。
从骨子里说,卫庄对颜路是有偏见的,却并不厌恶,多出来的无非一些咎由自取的快意。
“他的情况你了如指掌。”卫庄不置可否。“我真的很庆幸,即便你出现在他面前,也不会再带给他一丝一毫的伤痛。”
颜路的脸色瞬间苍白,有多少深情都没有用,那个人把一切忘掉了,忘掉恨的同时也意味着忘掉爱,颜路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无法忍受旁人那么正大光明的说出来,那就好像在说——
你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真像是当年卫庄最后对自己说的话,如果你想祈祷,就祈祷有一天,他会忘记你们之间的恩怨。
然后,从此陌路。
颜路微垂着眼眸,身侧的手已经不自觉的紧紧地攥了起来,转而他给了卫庄一个极其难看的笑,从胸腔里发出的声像是带着干涩的嗓音:“抱歉。”他低低的说,可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连卫庄也愣住了。
他转身,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所有的疯狂和爱恨洗尽铅华之后,按耐下叫嚣的不甘和无奈,将多年前那样浓烈的化不开的渴望和控制一点点抚平,然后重新来审视这一段感情,可最终,只能化成一句抱歉。
卫庄就看着那副身躯微微有些颤抖,颜路,你是爱张良的,甚至为了张良可以连命也不要,我深信不疑。
他看到颜路在张良房间的窗外停下了脚步只是稍稍抬头看了一眼,他说,晚安,子房。
然后汽车带走了所有的思念。
只可惜如今,他连梦里,也不会有你。
卫庄冷眼旁观。
如果这是今后唯一能表达的方法,呵,颜路,我希望你学会另一种爱他的方式。
他拂落身上的尘埃,回了屋子。
等你学会了,如何安静的爱他,你才有资格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