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难书旧事》药师粉

56、一串佛珠

　　救命有人要家暴！
　　欹月寒绕着摇篮到处跑，努力维持自己少女的尊严。
　　书红血：“你站住！”
　　欹月寒：“我不要！”
　　殢无伤冷眼旁观，一手将墨剑收回腰间，站起身。
　　摇篮还没编好，婴儿被仓促地放在草垫上，肤色异常苍白，眼珠微微发红，很是乖巧地含着手指，唇边似乎还沾着粘稠的不明液体……
　　就在刚才，欹月寒抱起婴儿的时候，也就顺手咬破自己的手指，动作熟练地拿血喂孩子。
　　也对。嗜血族家的婴儿，那绝对不是能喝奶长大的。
　　——别学殢无伤，他那是剑，这个是活的！
　　书红血怒气腾腾，心疼女儿破皮的手指。
　　“我只是希望与母亲一样，此生有一个孩子。”欹月寒一边跑，一边试图说道理。
　　书红血拿剑鞘指过去：“我与你不一样！”
　　杀气腾腾，剑不出鞘，寒风在地上劈开一道土痕。
　　“母亲可以收养月寒，为何女儿不能收养阿宝？”欹月寒马上换成一脸委屈，绕着摇篮又跑一圈：“你总想让月寒嫁人生子。如今有这样一位来头不凡的乖孙儿，不是如愿了？”
　　那是邪之子！
　　乖囡，就算你学你阿公用自己的血喂了半天，那也还是嗜血族的邪、之、子！
　　书红血：“你站住。”
　　欹月寒：“我不累~”
　　书红血：“我何时说让你嫁人了？”
　　欹月寒：“母亲不是有让我相亲么？先是白衣阿叔，后是羽人阿叔，还有那位北隅皇城的太傅阿叔~”都是阿叔，太老啦！
　　书红血：“……我是想帮你挑一个老师！”只有超轶主不靠谱，真的！
　　欹月寒：“哼，那北隅皇城小皇子北辰元凰呢？也是老师人选吗？”
　　书红血挥袖化去隐风剑，轻装上阵，绕过摇篮，企图逮住某只狡猾的小丫头！
　　“嫁人总比天天和毒虫蝎子为伍好！”书红血额上跳动青筋：“接触毒素，对女孩儿不好！”妈妈真的很担心！
　　书红血早有盘算。
　　自个儿嫁不出去，不能养个女儿还是嫁不出去！
　　何况，当初书红血可是答应了西幽欧阳瑾，要让两人的女儿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月寒还那么小，又一直养在鉴兵台，眼看着快要被超轶主那个死宅宠坏了……
　　“你元凰弟弟哪里不好？”
　　善良的小少年，有礼貌又正直，看起来很好欺负，跟在太傅玉阶飞身边不知道有多萌。
　　“他太弱。”欹月寒满脸嫌弃，还不如在族地遇见的那只妖。
　　“所以你就用石头砸破他的头？”书红血开始挽袖子：“你站住！”
　　欹月寒：“我不！”
　　摇篮里的小婴儿眨着一双绯红色看不清神色的眼，忽而咯咯一笑，开心地拍起手。
　　一双冰冷大手将婴儿从摇篮里抱起来，殢无伤垂眸看向邪之子。
　　书红血终于想起自己风之痕传人的身份，一瞬间逮住了淘气的小姑娘，虎着脸抬手想揍，又一时揍不下手。
　　欹月寒：“阿娘阿娘~月寒帮你捶腿~~”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结果两人一回头，就看到殢无伤左手扶着墨剑，右手抱着邪之子，一缕白发被婴儿小手扯在手里，整个人安静地站在摇篮边一动不动，像是一具雕塑。
　　书红血：“……”
　　欹月寒：“阿公~~”
　　殢无伤抬起眼，表示听到了。
　　小婴儿咯咯笑得很开心。
　　邪之子尚未长成，就因为母体死亡，而被欹月寒从柳湘音肚子里抢走带回来，又用自己的血去喂养它，还用洁净的水晶湖水确保它的生机……小婴儿唇色微紫，好像也带了点毒，好像还挺可爱，笑着露出两只尖尖的小虎牙。
　　欹月寒托腮趴到殢无伤脚边，一脸慈爱地看着脐带还没剪短的小婴儿。
　　殢无伤手指轻轻抹过墨剑，用墨剑吐出的血涎来喂它。
　　书红血：“……”ORZ，她真的要接受这个养孙吗？
　　“来这里之前，我有联系过秦假仙。”
　　书红血想起一事，迟疑开口。
　　欹月寒疑惑抬头。
　　从饶悲风口中得知水晶湖之后，书红血直接联系了秦假仙。
　　她是亲眼目睹疑似欹月寒的人影，带走不知生死的邪之子。
　　想起水晶湖的特性，书红血心中似是有所猜想。
　　听说嗜血族生存能力非常棒，也许，他们的胎儿也是同样呢……
　　突然！
　　殢无伤冷哼，抬头看天。
　　一道金色光柱已从天而降，摄走邪之子。
　　“阿宝！”欹月寒大惊失色，却被书红血从后方按住了肩膀不能动弹。
　　梵唱声响起。
　　以西佛国小活佛为首的五名佛者，呈五方之势，驭金光而来，凌空天降！
　　殢无伤不动不摇，任凭金光带走邪之子。他袖手旁观，而佛光也似有默契般，绕过这名周身散发冰雪寒意的危险剑者。
　　“阿公！”欹月寒神色焦急，恳求地注视殢无伤。
　　殢无伤情绪不显，无动于衷。
　　一手按着自家女儿，书红血沉吟一瞬，却拽下颈中的链子，一甩手猛地将半颗玉石扔向金色光柱！
　　刹那半声婴啼。
　　金色佛光化为五道梵印，狠狠将邪之子镇入水晶湖！
　　最后一刻，婴儿神情由狰狞变为安详，小手中似乎握住了那颗玉石……
　　轰。
　　金色佛光彻底笼罩整个湖面。
　　五名佛者口诵密咒，手中结印，就如同当初净化邪之子一般，金色梵印不断涌入湖中，借助水晶湖水所蕴含的天地灵息，一点一点荡尽婴儿体内黑芒——
　　“不可啊！”欹月寒挣扎想要挣脱肩膀上的禁锢。
　　但书红血的手，又是何等的沉稳。多年历练，欹月寒根本不是书红血的对手。
　　水晶湖水腾起雾气，遮掩金色佛光中一切景象。
　　小活佛看似七八岁模样，神色安详，冲书红血颔首示意，突然抬手回掷一串佛珠。接着他同样口诵佛咒，却凌空踏着湖水，一步一步踏入白雾之中……
　　光芒一闪，水晶湖面像是突然被引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佛者、邪子、梵唱统统消失不见。
　　“这是邪子和佛子的天命。”
　　书红血淡淡地说。
　　她虽然是一名剑者，但根基却是儒教传承，入先天之境后，对有些事情总会有点玄奥的感应。
　　比如，说完那句话，书红血自己也不明所以地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感觉脖子上空荡荡的很不舒服……“我有把咱们家的传家之宝丢给阿宝。”她一脸冷峻地按着欹月寒的头顶：“没事的！”
　　小活佛既然允许邪之子带走那半颗玉珠，想必应该不会伤它性命。书红血一点都不担心。那半颗玉珠是当初明灯留给书红血的保命之物，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要丢给阿宝……难道真的把那只当成孙儿了？
　　“有事情，我会上西佛国帮你报仇！”书红血神情平静，语气很凶残。
　　殢无伤：“……”
　　“以鲜血饲之，便能建立联系，阿娘，嗜血者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欹月寒忽然平静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破皮的手指。小姑娘像是见识到一种新鲜事物，一脸稀奇地若有所思。
　　“那是你儿子。”书红血冷着脸。
　　“方才我是被它传染了情绪么？”欹月寒有些难为情，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呢，但又立刻正经起来：“阿宝是我儿子。待它从这里出来，我会好好养育他！日后，阿娘不许再让我相亲！”
　　书红血：“……小姑娘一个，不要满嘴儿子儿子！”一定要去和超轶主讨论下何为家教！
　　“浮儿。”殢无伤忽然冷冷开口：“你也同样。”

　　水晶湖另一边，秦假仙带着小蟑螂等人不由张大了嘴巴。
　　“这是怎样回事？”荫尸人好奇地眨眼。
　　旁边站着一名黑发蓝衣的俊逸跛男子，男子一手一足皆如婴儿，似是天生残疾，神情平静：“此为天命。”
　　他正是残林之主皇甫笑禅，与书红血也算是互相认得的朋友。
　　秦假仙拿着书红血的手书带着西佛国佛子去找残林之主，果然在水晶湖边发现了邪之子……抢先嗜血族一步，真是可喜可贺。
　　“但是书那个红衣，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邪之子的？”荫尸人捏着下巴提出疑问。
　　残林之主：“嗯……”
　　秦假仙：“闭嘴这件事不关你的事！”
　　小蟑螂：“哥哥，但是小活佛为什么要给红衣一串佛珠？”
　　荫尸人：“这句话我也想问，难道真如菩萨说的，书红血上辈子和佛有缘？”
　　“嗯……”
　　秦假仙也很疑惑。虽然书红血和中原正道关系一般，但他自认和风之痕大小一家子关系都不错：“走，来去定禅天！”
　　正好去找老小素还真喝茶~~

　　已经恢复原状的水晶湖不知道还有没有疗伤的效果……
　　为防止被残林之主皇甫笑禅打，书红血灰溜溜地带着欹月寒，跟着殢无伤往外走。
　　“岁月长歌……风过无痕。你成长了。”
　　行走到半路，殢无伤忽而停下，转身面向书红血。
　　书红血一愣。
　　她面对殢无伤时，还是很不自在，尤其是刚刚还被呛了一下。
　　殢无伤说话的时候，欹月寒自动退到一旁。
　　剑者相对，白发下一双冷凛的眼，似毫无温度，又似看得专注、
　　“父亲……”书红血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大概能猜到殢无伤接下来要说的话。
　　殢无伤：“在你眼中，所见者谁？”
　　“你是明书寒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书红血思索，坦然：“浮凉君是过去，也许是未来。他不是我，我却是‘浮凉’。”
　　殢无伤：“在你眼中，生命为何？”
　　书红血：“……都活着。”
　　风花雪月也好，下里巴人也好，都是活着的东西。先存活，才能有感想。
　　殢无伤：“呵。”
　　书红血眨眼。过关了吗？
　　“吾能感觉，你之剑，在躁动。”殢无伤抬指，指向隐风，依旧冰冷：“你本为剑，为何压抑？”
　　书红血：“……然而，我是人。”
　　在花姬牺牲的那刻，在黑衣坠崖的那刻，在无数鲜活生命倒在她眼前的那刻。她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握不住剑，因为剑下，已没有了方向。
　　明书寒是剑，无视生命的剑。但是明书寒，不是书红血。
　　殢无伤神情不动，却又慢慢问了一次：“为何压抑？”
　　书红血心中一动。
　　难道说，父亲问的其实不是剑，而是无衣师尹吗？
　　她脱口而出：“对了，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