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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二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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雎瓷第一次见到苏遗的时候,江南秀丽的水乡氤氲着朦胧的雾气,春雨连绵似乎直直能滴落到人的心底去。江南向来美得婉约,浩淼湖泊上横一座七孔石桥,岸堤边垂柳依依,远远看去,像是一团团簇拥的碧色烟雾。雨滴落入湖中,漾开大大小小的涟漪,像是串联无解的谜题。
那个时候,雎瓷被妖王封印了过往的记忆,脑海中偶尔会掠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那只是一个影子而已。没有了执念,忘记了梦妖的身份,身侧只有一只捡来的小小猫妖。那猫妖还不曾学会化形,皮毛乌黑,尾巴高高翘起,走路的时候姿态轻盈优雅。端得是灵动非常。
在这样淋漓的春雨中,江南苏王府中的杏花却有一枝盛开,片片洁白,柔静多姿。在暗灰色的天色同大雨中更加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孱弱。梅花的傲骨铮铮是一种美,可是这种风雨中幽然绽放也是一种美。这杏花临近府宅院墙,恰恰就探出来一枝,香气淡而清新。
雎瓷的墨发被雨水打的湿透,妖王施展了法术,能够让她暂时被人所看见。只不过这样的法术毕竟有违天道,不能长久而已。她侧过头来,打量着这一枝杏花,雨滴从她长长黑亮的羽睫上滴落下来,像是滚动在清晨的露珠。她欣赏着眼前的景色,却不知道身后有人在欣赏着她。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有着清亮乌黑的双眸,唇角笑意柔和。手中持着一柄四十八骨紫竹伞,伞面上绘着泼墨山水,行舟流云,飞鸟峰林皆是栩栩如生。他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少女,有些稚气的面容,微笑的时候,颊边有着浅浅的梨涡。
她踮起脚尖,伸出手去攀折那枝杏花,雨水打湿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可以轻而易举的辨别出青涩的弧线同尚未发育成熟的棱角。露出的手腕白皙,那杏花盛开在颤巍巍的枝头,衬上浅色的墙壁,像是一幅精心描绘的画卷。
由于身高的关系,尽管踮起脚尖,雎瓷距离那枝杏花也有段距离。她蹙着眉头,正有些沮丧,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易易的将那枝杏花攀折下来,而后递到她面前。雎瓷抬起眼眸来,看见白衣清雅的少年将伞面微微抬高,雨水从伞檐处连接成串,像是散落的水晶珠子般滑落。
“以姑娘的气质,搭配这枝杏花定然不错。”
润如春雨的语声响在身前,雎瓷有些茫然的看着那少年将伞递来,下意识顺手接过。却见那少年探过身子,轻轻将她束发的乌木簪子取下来,而后将杏枝插入。那少年的手指穿插在雎瓷浓黑的发鬓间,可以感受到指尖传来隐约的温热。而后那少年松开了手,乌黑眼瞳中有着清亮的光。神情忪怔,而后轻声说道:“在下唐突。”
那一瞬间,仿佛是被少年眼瞳隐约的痴迷惊吓,少女别过脸去,面颊有浅浅的红晕蔓延。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的模样:“我,我,我先走了。”随即飞快的转身跑开,背影带着点仓皇,像是一只无辜而纯真的小鹿。
少年笑着摇摇头,其实他虽然生得一副好看容颜,可是最打动人心的却并不是他俊秀的面容。而是那种清浅柔和的气质,像是天边晴好时的白云,优雅而闲适。
雎瓷和苏遗的初见,中间隔着层层朦胧雨雾袅娜,白堤畔的烟柳清丽,还有四十八骨紫竹伞上描绘的山水阻隔视线。那一枝杏花缀在少女鸦色的鬓畔,花蕊是娇嫩的淡黄。而下一次的不期而遇,则是在花灯会上。
春雨过后,便是清明,自从苏白笑主动将兵权交还给圣上退隐江南,也设定过一些节日习俗。比如清明原是寄托哀思,苏白笑言说逝者已逝,如若看到生者如此伤怀感触怕是也不会安心,于是便在清明节次月十五日举办花灯节,另设座位邀文人雅客前来吟诗作对。后来苏白笑英年早逝,年过四十便与世长辞,留下十五岁的独子苏遗继承王位,众人对这位年幼的王爷唯一却也是最深刻的印象便是,苏遗十三岁那年,以稚龄考中了乡试第一。却并没有继续参加考试。
而苏白笑辞世之后,苏遗便下令将花灯会整改,由原本的谈诗作对对月祈福增加了许多新奇的项目。烛火点亮了纸糊的灯壁,上面竹条编制的痕迹宛然,绘着各色人物。灯笼下方有着小小的流苏坠子,坠着一张纸片。上面有着谜题,三文钱便可以猜一次,猜对了便可以选取对应的礼物。灯烛照耀下,人群拥挤摩肩接踵,喧嚣而吵闹。远远的街道中央长龙舞动,鼓声隆隆。大睁双目的金边狮子争抢着锦球,近处鼻端擦过少女唇畔胭脂的甜腻香气。
苏遗挥着一柄泥金折扇,扇面上绘着桃花数枝,或是含苞或是半开,浅粉色泽映衬着一双含笑乌黑的眼。引得擦肩的少女们频频回顾。
他偶然间回眸,便看见灯火阑珊下,有少女着素白的衣衫,乌黑的发斜斜插着一支白玉发簪,剩下的再无其他装饰。那少女侧着头,眼瞳中是满满的好奇和不解,停留在猜灯谜的摊位上,咬着唇茫然。
摆设灯谜的摊主笑道:“这位姑娘,你可是还要继续猜下去?”
少女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钱袋,有些不舍的摇摇头,可是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瞳还在看向那个奖品——那是一枚金色的铃铛。
摊主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继续招呼其他客人:“猜灯谜了,猜灯谜了,三文钱猜一次。猜对了可以选择一个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