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暗流，涌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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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染了浓墨的布，铺天盖地罩了下来。星子忽明忽暗映着朦胧而残缺的月，是随意却畅然的点缀。市中心灯光绚烂人群熙攘，欢笑声叫卖声混杂，缕缕香味顺着落下的车窗飘了进来，撩拨着车里人已然辘辘的饥肠。
柳凝儿提前跟王筱仙打了电话，在剧团门口接她。司机叫小源，叶子域离开集团时，把彭晓留下来贴身照顾父亲，调了小源为自己用。小源年龄较彭晓稍轻些，却手脚麻利勤快有眼力见儿。虽不如彭晓谨慎周到揣测上意，心眼儿却活。
之前偶尔彭晓请假时，就由他暂时担任叶子域的随从。所以对叶子域的喜好，他也知道一些。此时，他熄了火，转头笑着对柳凝儿说：“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我去买点零食先给你垫吧点儿。”
说着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柳凝儿欣慰地笑笑。去年夏天，也是这部车，叶子域就那样仔细地，给她拨了一掌心的大杏仁。美好的往事，任何时候想起，总能让人喜上眉梢。
不多时，小源便赶了回来，手上果然多了一袋干果，面庞的笑意更多一分惊讶，喋喋道：“太难得了，我刚才仿佛见到靖洪文了。”
他将干果递给柳凝儿，声音很轻地讲了起来：“他是这一片的地下老大，经营着多家酒吧，一般的交易都是手下的小弟出面，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居然能见到真人。”
柳凝儿只微微地笑着，很早叶子域便不许她去酒吧，况且对于这些事，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小源收回视线，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洒脱：“嗨兴许是我认错人了呢，他那种灰色地带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轻轻一笑，柳凝儿倒出一把杏仁给小源，又剥了一颗放进嘴里，便看见王筱仙朝着车子走来。
车内光线昏黄，映着王筱仙的面部略显沧桑与虚弱，她含笑挨着柳凝儿坐下，眸中的光泽缺乏了往日的活泼与爽朗，仿佛蕴了深沉的心事。接过柳凝儿已剥好的杏仁，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微笑也有些别扭。
“又不是第一次见他，还是不够自然，来，深呼吸，放轻松。”
柳凝儿打趣儿说着，看着王筱仙在她的逼视下深呼吸，然后笑脸盈盈。好友的转变，她怎么看不出。她只是私心认为，只要给筱仙和语阳制造足够多的机会，必会丰收爱情。
可是她仍猜漏了一分，王筱仙眸中的忧色，无关爱情，无关情窦初开。
……
即使过了下班高峰期，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好在交通顺畅，不一会儿车子便靠路边停下，放下柳凝儿与王筱仙，小源便将车子开进了停车场。
进了包房，苗语阳站在窗边接电话，而叶子域正遥控点菜，听到电话内容微微蹙眉，房间里一片寂静。
不只他，包括甫推门而入的柳凝儿二人，也是一怔。尤其是王筱仙，眸光忽地黯淡，脑袋微垂，房间明亮的光线令她有些颓丧有些哀伤。
苗语阳挂了电话，大家已入席而坐，静静地看他。他的情绪却已平静如常，声音里的锐利与戾气也消失殆尽，仿佛刚才电话里与人争吵命令的人不是他一样。环视一圈，他轻露笑齿，面庞怡然而轻松。
“先吃些水果，饭菜马上就来。我都饿了，快填饱肚子，一会儿上哪儿消遣去啊？”
刚才从苗语阳的话里，叶子域隐隐猜出几分，然而面对两位女同志，又逢久违的一聚，他只挑了轻松的话题继续。
“‘一点通’吧。”
微微一笑，苗语阳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划过柳凝儿，虽然她已心有所属，虽然再无可能拥有她，可“一点通”，也是他遇见她的地方，那个蓦然抬头惊异的眼神，那张失意的脸庞以及倔强的话语，从此便令他倾付了所有的感情。
举杯之后，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只是与之前相比，总多了一分矜持与沉重。王筱仙默默地夹菜吃饭，心情低沉仿佛愁云浓雾缭绕，对于柳凝儿频频使眼色，她也只微微一笑。余光里旁座上的他，跟自己一样，只静静吃着，他脸上恬然柔和的光泽，一如明亮的灯塔矗立心中。
突然凭生的勇气，她站起身，在自己杯中斟满红酒，大声地对苗语阳说：“这杯酒我跟你喝，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因为任何外力而妥协，我支持你语阳，坚持所有美好的东西。”
说完她一饮而尽，许是心情激动许是究竟的缘故，她的面颊微微发热，恢复了娇媚的颜色。苗语阳一愣，干脆地与她碰杯，见她有些踉跄，忙上前扶着她坐稳，随即回到自己的座位。
对面的两人早已放下碗筷，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们。苗语阳淡淡地微笑，正要说话，却见叶子域食指微晃，示意他们噤声。这样温暖而又亲近的气氛，他乐见其成。
他从包里拿出两张卡，放到中心转动的桌上，一把揽过柳凝儿的肩，笑脸吟吟地看向二人。苗语阳狐疑地拿起其中一张卡片，旋即笑出了声。
灵犀婚纱城是叶子域刚开的店，而这两张卡便是他和柳凝儿精心定制，上面的底色正是曾经欢笑被抓拍的苗语阳与王筱仙的照片。
“只此两张，无上的优惠，店内消费无上限，如果两张卡同时出现，我店里所有的人员与设备服装，全无条件为你们服务。”
闻言，苗语晨只静默不语，微笑着看那张卡。那次抓拍的照片上，本有四个人，却剪辑的这样好，也成了他和王筱仙唯一的合影。
王筱仙又斟满了一杯酒，任那张卡从自己面前转走，眸中泛起深浓的苦涩，却微笑着，声音大大咧咧：“柳凝儿，这家伙终于又恢复正常了，看好他，很多女人都垂涎他的美貌呢。”
一杯接一杯的液体灌下去，神智却仿佛愈渐清晰。柳凝儿起身夺下她手里的酒杯，王筱仙借势靠在她的怀，目光看着心上的那个男人，倏地湿了眼眶。
原来这样现实的情境里，他的容颜他的颦笑，依旧遥远如梦。
……
吃完饭，四人精神烁然地朝外走，行至门口，一直紧握在手心的贵宾卡突地打滑，摇摇坠地，柳凝儿已顺着旋转门而出，在王筱仙弯腰捡卡的一刹那，心情蓦地坠至谷底。
身后叶子域正压低了声音说：“他靖洪文势力再大，也不可能任意胡为，‘一点通’也不是他说收购就能强购的。奇怪的是，酒吧并不大也很单纯，他地下交易做的大，怎么会看上我们的小地盘……”
王筱仙捡起卡片，却见苗语阳忽地高了音调转开了话题，而门外的柳凝儿也正回身微笑着等待。一刹那的怔忡，王筱仙觉得，依旧是昔日的场景，昔日的人，唯有她，孤独灰暗地像场外的人。
苗语阳的背影高大且亲近，她泪意汹涌，任泪水划过脸庞。“一点通”，是苗语阳注资叶子域参股的一个小型酒吧，大多是年轻人在那里放松娱乐。偶尔也会有借酒捣乱之人，却都不是常客。刚刚下班之前，靖洪文亲自找到她，再次警告她，劝苗语阳放弃酒吧。
之前在酒吧门口，柳凝儿两次撞见正与王筱仙争吵的男人，正是靖洪文。
王筱仙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却没有丝毫欢喜与憧憬。这一年多来，她所有少女对爱情的悸动与幻想，全都被他凌掠的一寸不剩。她陪他逢场作戏，他却说要她的真心。
然而真心只有一颗，付出再难收回。她唯唯诺诺力不从心地向他示好，他对她像女神一样供着，锦衣玉食珠光宝气，他以为她眼睛里偶尔的空旷是纯情是羞涩，直到他看到她珍藏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子，唇红齿白温柔阳光，在静好的天色里朗然地微笑，他的身形匀称而高大，笔挺的西装干净的衬衫，站在青翠的草坪，不知是景衬了他，还是他融入了景。
他将照片慢慢撕碎，残片零落地在她眼前飘了一地。从此，他对她再没有温存宽厚，他暴虐地霸占了她的身体，却再不顾忌她空荡荡冒着寒气的心。
他对她的顺从与溺爱，变成了强硬与霸道，他要求她陪他出席各种酒色活动，他命令她浓妆艳抹。她身心疲惫，却不能退却。她依旧强颜欢笑唯命是从，却在几天前，接到了来自他的命令。
“我要‘一点通’，据说那里的老板是你念念不忘的老情人。正好你去劝说他放弃，否则我不会排除用武力解决！”
她心里明白，他怎么会看的上那个无论规模还是内容都比较单一纯粹的小酒吧，只不过因为老板是苗语阳，他才会如此逼迫。
……
手心的卡片铬入肌肤，王筱仙匆匆拭去泪水。她要苗语阳坚持所有美好的东西，自己却逐步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靖洪文，是她一辈子的噩梦，她摆不脱，也不能摆脱。或许真的有一种东西，叫做宿命，它指引着人们为了生活卑躬屈膝亦步亦趋。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暗流，涌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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