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爱浅影》心弦依依

34、曾经，现在

　　夜，如往常般逐渐变的静谧，墨穹里布着的星子，头一次带了希望与喜悦的弧度。床头灯透着的昏黄的亮度，为躺着的人罩上一层暖色。

　　柳凝儿不由自主趴在叶子域的近身处，听着他的心跳强劲有力，与她的节奏相契合。她看着他干净如斯的面庞，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小厮，我知道你醒来的第一眼想看到的一定是我。我催了爸妈去睡觉，你要争气，别让我等太久。

　　正想着，听到门外有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响，柳凝儿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一个影子急忙地朝前方走去。

　　她起身，追出门外，走廊上的灯光，温和地照出正欲转弯的女子的模样。

　　“筱仙。”

　　听到柳凝儿喊她，王筱仙止住脚步，进退间仿佛犹豫不定。见柳凝儿走近，她退至背光处，声音里不无惊喜，却怎样听都渗着丝灰颓：“凝儿，真的是你。你回来真的太好了！”

　　身着病号服，衬着她本就娇小的身体有些单薄。王筱仙比之前瘦了不少，一双大眼睛愈加显得清亮，却眼神闪烁，像是极力地掩饰着什么，连交叉着的双手也有些不甚自然。

　　“筱仙你生病了，要不要紧？刚才怎么不进去？”

　　看着昔日的好友，柳凝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担忧地握上王筱仙的胳膊，却听对方“嘶”的倒吸一口气，却嬉笑着道：“我没事，剧团里的活动出了点意外，混乱中磕伤了手脚，怕这幅狼狈样子吓到你，所以才没进去。”

　　顿了顿，她开口问道：“你回来，是真的决定了吗？”

　　柳凝儿知道王筱仙指的是什么，她点点头，目视前方黑暗的角落，依然会怅惘与害怕。

　　“幸福的定义有很多种，只要自己觉得值就行，有时候，在一起不一定是最完美的办法，却是可以为对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凝儿，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虽然潜意识里觉得，王筱仙今日有些反常，柳凝儿在此刻，却是安心而简单的。的确，或许她和小厮在一起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但这是她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只要你想做一件事情，总会为之寻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这个曾经为柳凝儿最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像一道魔咒瞬间打破了寂静，而他的人，也浑似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他急躁而心虚，对刚才两人的对话嗤之以鼻。

　　“杨歌，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先背叛凝儿的，现在在这里说话不腰疼，当初凝儿真是看错了你！不过话说回来，你就是再说风凉话，不也在叶氏工作吗，有本事你也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王筱仙率先开了口，声音里有着与身体不相称的羸弱。柳凝儿不知道，她到底伤的有多严重，刚才只顾着说话，却忘了夏末的穿堂风最是尖利。

　　她替王筱仙竖起衣袖，握着她冰凉的手，低声劝慰着：“这儿风大，你先回去，明天我去看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用担心我。”

　　王筱仙了然地点了点头，瞪了杨歌一眼，便匆匆离开了。目送她转了弯，柳凝儿未作他言，正欲转身返回病房，却被杨歌伸手拦住。

　　“怎么，你就这么讨厌我，连话都不愿跟我多说吗？”

　　他的身影像一只灰暗里的兽，渐渐将柳凝儿逼到墙根，语气里似是蕴满了乞求，又带了深深的不耐：“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照顾你，为什么要中途偷偷下车？我们像在碧波岩上那样不好吗？他一出事，你马上就出现了，并且决定跟他天涯海角是吗？凝儿，你别傻了，无论你们逃到哪里，都躲避不开异样的眼光。你那么要强，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了他这样做？”

　　柳凝儿丝毫没有避开杨歌的直视，只淡淡地道：“我要怎样做，用不着你操心。你放手。”

　　碧波岩上，他对她的确很好。可当她恢复记忆，得知他在叶氏工作时，便颠覆了她对他所有的印象与回忆。他会那样做，都是在执行任务而已。而她，也没必要感激他什么。

　　从分手的那天起，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

　　“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我只是少个机会而已。你相信我，只要你肯帮我，你是叶氏的千金，只要你跟你亲生父亲开口要属于你的那份资产，他一定会给你的。然后我们拿着那笔钱，我们重新开始……”

　　话到尽兴处，却戛然而止。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里有着浅浅的回音，杨歌捂着自己的脸颊，面色沮丧而不甘，看向柳凝儿的眼神里兴味尽失，黯淡而落寞。

　　“你无耻。”

　　从牙缝里迸出这三个字，柳凝儿再没看他一眼。转身的一瞬，她的眼眶有些湿。曾经她那么深爱的男人，原来竟是这样唯利是图利欲熏心。

　　杨歌站在原处好久好久，他知道，他的自私他的心，早已将两人的感情推向万劫不复。可是，他不愿相信。

　　他不愿相信，所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都被叶子域占据，他不相信，他找不到一丝机会平步青云傲视所有。

　　他谋算了一切，却唯独落了自己的心。

　　“你与其这样失魂落魄，倒不如赌一把。如果她对你有情，肯定会回来。只是，可能一个不慎就真的会丧命，叶大少，你自己想想清楚。”

　　杨歌开始有些后悔，如果，如果不是他的主意，柳凝儿不会就此坚定与叶子域在一起的决心。可是，如果他不那么做，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叶氏一半或所有财产太过诱人，令他垂涎，拨走了他所有的意志与心念。

　　夜深，柳凝儿却依旧没有困意。她拿起白天妈妈给她买的画纸，看着病床上依然未醒的人儿，轻轻地勾了他的鼻尖，细细地勾勒着。

　　不过才一个大致的轮廓，她仿佛看到小厮的笑脸，正温柔而霸道地看她。使劲眨了下眼，她看向病床，顿时怔住了。

　　叶子域表情和然，正微笑着看她。他的面色苍白，唇角的笑似乎为虚弱的声音酿了一丝轻松：“怎么傻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可还没听够呢。”

　　这个微笑这种音色，她期待了好久。待她回过神，惊喜之余竟忘了怎样表达，只猛地起身钻进他的臂弯里，羞赧欢快似纯情的猫咪。佯装嗔怒道：“我就知道你都听的得到。那你还装睡。”

　　身体被她压的泛疼，他却浑似不觉，轻抚上她的发，在她的耳边低语：“你让我找你找的那么辛苦，这样算是扯平了。”

　　柳凝儿突地触电般直起身下了床，眼神里满是愧疚，讪讪地道：“对不起，我一时忘了你身上有伤。”

　　“咳，睡梦中，我好像听到某人说，只要我醒来，她就答应我什么来着？”清了清嗓子，叶子域眷恋地看着她，她娇羞的模样印在眼眸，怎样都挥之不去。

　　“不跟你说了，刚醒你就没正行。”

　　她绕过床边，躲开他的目光。心中早已写好的答案，在真正兑现的时刻，她却有些怯懦。

　　按下床边的呼救按钮，医生很快便赶了过来。因着声响，柳舒眉与秦松茂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叶子域已苏醒，悬着的心才坠地。

　　医生仔细地查看一番，带着护士闭了仪器，欣慰地确定，病人已度过危险期。

　　自始至终，叶子域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柳凝儿。那是他心爱的女子，她姣好的微笑，她看向他依赖的目光，她对他娇羞旖旎的动作，他期待了太久太久。

　　严冬腊月般的日子，因着她的出现而春暖花开。

　　为了这一天，他不在乎自己要付出什么。所以，在他苦寻多日未果，面对杨歌献出的计谋时，他欣然答应。

　　他相信，她对他依然是有情意的。为了再次见她，他愿意用生命赌一次。

　　他赢了，却也注定挑了最难走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