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兄弟的那些人》笔虫

13、云栖山之旅（3）

　　接下来的路程中，看风景的兴致也在慢慢减少，因为体力的流失和疲惫的累加，阿隐这个没用的家伙已经累到不想说话了，气都喘不均匀。我们一行人中，阿卿是名符其实的弼马温，一路上跳来跳去，插科打诨，时不时还说些荤段子，他的背包里还比我们多了一大袋梨子，也不见任何疲态，这死猴子！
　　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悟空，你这么有力气，到前头去探探路。”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应了一声：“好咧！”
　　这下奇妙地戳到了阿隐的笑点，他本来就累得够呛，这下一笑，气都上不来了，靠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哈哈地喘着气，这还没完，他一边喘一边指着阿峻，但就是没抽出空来说话，青岚似乎很明白他想说什么：“青隐，你是不是想说阿峻是悟能？”
　　阿隐听罢感激地狂点头，阿卿顿时也开始哈哈哈个没完了。
　　阿峻爆种了，他冲任殊吼了一声：“沙师弟！”
　　“啥？我为什么要被卷进来？”
　　“你还不快把白龙马！”他转头向我：“牵到师傅跟前去！”最后他望着青岚。
　　我和青岚都抓狂了，青岚很愁：“我就这么适合唱onlyyou吗？”
　　“你比我好多了好吗！我还是匹马！就算是白龙马我也不能接受啊！”
　　“没事的没事的，小白龙好歹是个美男子啊。”青岚好笑地安慰我。
　　阿隐笑得一口气没上来，直翻白眼，青岚赶紧去帮他顺气。话说阿峻真是贱到姥姥家了，他见状又大吼一声：“嫦娥姐姐！你怎么了！别怕我来给你做人工呼吸！”
　　阿隐笑一半就赶紧噎到喉咙里去了，拿白眼横他。一阵吵闹后，又重新调整状态，继续向前进发。
　　一路相安无事，除了差不多到目的地的时候阿峻的贱病又犯了，假装摔晕在山路上，害得我们好一阵手忙脚乱，这货被任殊戳穿后，被我们好一顿暴K。
　　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全部都被这一片大绿草地给惊艳了，大哥说的没错，真的活脱脱就是一块产自澳大利亚的上乘羊毛地毯，比人工种植的美得多。阿卿二话不说就滚在草地上撒泼，阿隐真是到达体力极限了，顾不上维持他风折不倒的形象，直接坐在地上死也不起来了，阿卿撒泼时经过他身边，一个熊抱扑过去差点没把阿隐压死。
　　经过我的简单培训，任殊、李青岚和武峻开始搭帐篷，我也累得不行，只好坐在草地上遥控指挥。搭好帐篷之后的结局就是毫无疑问的分宿舍方案，我的起义马上就被废柴峻镇压了，丫箍住我的脖子就把我拖进3号宿舍去了，毫无反抗可能。
　　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夕阳余晖很美，整个草地都罩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橙色与鲜绿相得益彰，像是《魔戒》里面的夏尔屯，那种闲暇的感觉就像是在袋底洞前自己的小花园里抽老烟叶吐烟圈。我们几个乱七八糟地横尸在帐篷前的草地上，尽情享受美景与晚餐。
　　李青岚拉开他的登山包，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密封盒，一打开，香气那个扑鼻，把我们一干人等全部吸引到他周围，围起来一看，原来是吞拿鱼手握和三明治，卖相非常好。我们把手里的干粮都丢在一边，惊喜地望着青岚。然后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个巨大的竹筒形保温瓶，阿卿一见就夺过来，迫不及待地扭开，因为香气浓烈，引得我们直吞口水，青岚说这叫乱炖汤，因为里面什么都有，绿豆薏米冬瓜排骨都炖成了渣，过滤掉之后，就变成这一瓶子汤了。
　　青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这是青隐的姐姐和我哥一起做的，做够了六人份。”
　　“青隐小爷你姐姐太贤惠了！！”阿卿扑过去就要给阿隐一个大熊抱。
　　阿隐因为太疲惫没法躲开阿卿的热情攻势，徒劳地推着身上这只树袋熊：“得得得，你离我远点，没说不给你吃。”
　　阿卿松开阿隐，又扑过去抱青岚：“你哥也是！”
　　青岚有点尴尬，他貌似从来没有跟别人这么亲近过，就连青隐也没有，就只好满脸扭曲地哈哈哈笑着。
　　我们都满怀感恩地吃掉了所有的手握跟三明治，还喝干了所有的汤，不得不说味道真的太好了！

　　我们一群人吃完晚饭就在草地上吹牛打屁，畅谈古今，渐渐天也很晚了。阿卿要上厕所，便拖着任殊去找地方了。阿隐有点累，于是青岚大师也陪他回帐篷去了。草地上，只剩下我和武峻。
　　武峻说起初见我们三个时候的情景。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犯贱，难得和他这么认真地聊点什么东西。
　　“记得开学第一天见你们的时候。一进宿舍就见你坐在桌前，一声不吭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想打声招呼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心想这小哥模样挺面善可为什么散发着这么老朽的气息。整张脸像寒冰一样，简直像是古墓里出来的，所以也没敢跟你搭话，哎哎先别急着揍人，后来才知道你那叫忧郁嘛。后来，阿隐进来了，好家伙！那小爷更绝，活脱脱一个李莫愁啊！你都不知道，你俩一遇上，空气就结冰了，连带爷爷我的脸都冻成冰坨了，心里一直在哀嚎完蛋了，这寝室以后怎么住人啊！就在你俩在进行南北极对话的时候，爷实在受不了了，就躲到厕所去了，蹲得腿实在麻得受不了了。谁知出来后你俩的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就像桃花纷飞的三月，那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啊~~~~~合着你们是心有灵犀地不待见我呢！后来我一想，可能是你们都是同一类人的缘故，于是自我宽心了。你别看柳爷现在这么嚣张，开学第一天，他简直就是我的小棉袄！是冰天雪地里一座壁炉里燃烧着栎木的暖烘烘的小木屋！你都不知道他刚进来时的表情有多么地………….呃，笑脸如花….就因为他这个热情洋溢的笑容，迅速地温暖了我的心，还顺便让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以为他是万人迷。后来发现他是落差最大的一个，我的玻璃心都伤透了，我一直能期待有个治愈系的朋友，阿卿刚来时我差点以为就是他了，啧……….后来发现是你…………..虽然你这种治愈有点蛋蛋的伤感…..不过这应该是你本身就有的气质。”
　　我随口反驳他：“我可没什么伤感忧郁的气质，这是你自己意淫出来的。”
　　“得了，你就给我装吧，在一开始，你的什么温文尔雅都是装的，你也就骗骗小女生吧，别嘴硬，你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是掩饰不了的。好在我发现，你其实是个好人。”
　　我笑了笑，没有反驳他。武峻说得没有错，我在上大学之前，在遇到他们三个人之前，我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寡淡无味的，尽管这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不太擅长表达感情，要不是武峻这个废柴，我的性格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开朗，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感激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四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感情会变得这么好，也许是因为另外三个人身上，都有自己期望拥有的某种品质。
　　武峻见我光笑不说话，就愈发得意，嘴上就没把关了：“你现在比刚开始来好多了，越来越贤良淑德了。”
　　“换个词。”
　　“善解人意。”
　　“他妈的，换个刚劲点的词会死啊。”
　　“好吧，温柔安静。”
　　“滚蛋。”
　　“不要什么事都压在心里，跟我讲讲。”
　　“从何讲起？”可能从小话少，表达能力差，几乎从来没跟别人聊过内心深处的事情。不是因为不信任阿峻，是我不知怎么开口。
　　“从你刚刚想谁说起。”
　　“想我爸妈。”
　　“我还没听你说过你小时候的事呢，说说看。”
　　“好吧，我试着说说看。”
　　这个季节是仲夏，天空的繁星非常美，各个星座轨迹也非常明显。以前小时候父亲会教我辨认各个季节里的不同星座，这个时候是与父亲最亲近的时候，也是能够拥有最多记忆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只在这个场景下的记忆里才能清晰地记得父亲的脸。
　　我温和内敛的父亲在我六年级的时候就离开人世，连同我温柔美丽的母亲一起，为了救一个落水小孩，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岸上，但他俩没有上来。他们俩的英雄壮举，成就了一个轰动一时的英雄家庭，我莫名就成了烈士遗孤。我从小就与爷爷生活的时间比较多，因此就彻底定居在了陈家这座几乎能列为文化古迹的老宅子里。
　　这些关于父亲母亲的记忆，有一点模糊，不是特别的悲痛，可能是因为那时年纪小，也可能是突然间多了很多关心自己的人，就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这么难熬的。
　　但其实心里还是会默默羡慕别家孩子可以牵着父母亲的手去游乐园，我这辈子第一次去游乐园是大学，阿隐带我们几个去的，看到游乐园大门的时候心情很激动，因为这个小时候想了很多次但是无缘见面的地方今天终于见到了，因此那次就玩得很疯狂。
　　我说得很简短，没有任殊那样的故事叙述能力，所以就干巴巴的，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说的时候心里的伤痛并没有很强烈，但是说完之后却感觉心里好像缺了个大洞，呼呼地往外漏风，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说起我的过去，说出来好像有什么不见了。很空虚，有点失神，忽然间自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是缺失的，我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我失去了两个见证我长大的最重要的人，有很多感情我是无缘去体验的。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我内心原来是这么渴望来自父母亲的亲情。就像封存了很久的封印，一旦被揭开，自我意识里压抑了多年的东西就汹涌而出了。
　　武峻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星光很美丽，有银河横贯天空。武峻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星辉，亮晶晶的，好像正在孕育着星云，他望着我，我看不懂他的眼神。
　　“阿显，阿显！你别哭啊，别哭。”忽然间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我哭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直到他摸到我的脸颊帮我擦眼泪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确实流泪了。我一直是个寡淡无味的人，从小感情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人前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从来也没体验过大喜大悲，但是今天我居然在武峻面前哭了出来。
　　我没有出声，但是眼泪像崩溃了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像心里面的压抑多年的情感都要释放出来。他不停地帮我擦眼泪，动作轻缓温柔，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脸颊上清晰的感觉到他手指的纹路和温度，这种温度，就像家。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
　　“哪件？”
　　“我哭的这件事。”
　　“好。”
　　“睡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