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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徐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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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宣二年冬,北古多国再度向兆康臣服,提出联姻之法。子晞没有明确地答应,北古多国于是派遣使者到兆康贺岁。
除夕之夜,子晞设宴万华宫,邀请文武百官及北古多使者一同赴宴。胧玉也从边北回到兆康。
宴会设在万华宫的大殿内,由书蓝亲自打理,忙忙碌碌近一周,就为这一个夜晚。忙碌一年的子晞也因为终于可以休息而兴奋不已。宫中到处挂满红灯笼,喜气洋洋。
天气虽冷,但万华宫中的地龙使得宫内温暖如早春,高台之下设有两个场区,左边一个是兆康受邀的百官,右边是北古多的使者。
夜幕降临,百官已经往万华宫而去。宫乐已经奏响,万华宫灯火如昼,早到的官员正互贺新年。
北古多的使者也已经入席。
“乾平长公主到。”太监站在宫门口喊上一嗓子,殿内众人急忙起身行礼。
胧玉面带微笑,将外面大氅交给贴身丫鬟,身着绣着三尾凤袍的长公主王服,华美精致的衣服衬得整个人高贵自信。
“诸位平身吧。”胧玉虚扶一把,走向自己的位置。正是坐首两个位置之一。
过了一会儿,赫连文相到了。“辅政大臣赫连大人到。”太监又是一阵吆喝。
赫连文相一身官服,缓缓走进,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像一棵瘦竹,骨可刺人,身可凌云。众人行礼。
赫连文相走到坐首:“参见乾平长公主。”
胧玉笑容不变:“赫连大人真是客气了,要说你即使不同我行礼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大人已经是国卿,而非丞相。”
“长公主去边北历练,果然变得会说话了。”赫连文相平淡回应。
胧玉脸上的笑容褪去一些:“不过赫连大人依旧是我行我素啊。”
“过奖。”赫连文相走到一边坐下。
胧玉收起脸上的笑容,也回到位置。
“皇上驾到!司宫使大人驾到。”太监尖刻的声音再度响起,正主到场,里面已经跪了一地,愿意的不愿意的。
子晞一身九尾凤袍,明黄色的凤袍,九尾,至高权利的象征,子晞带着浅浅的笑容,同一身明蓝色的书蓝进门,缓缓走向高台。两人坐下后,子晞道:“诸位,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起身。
子晞道:“今日是除夕之夜,兆康万家欢庆之时,今天北古多国使者也不远万里来到兆康贺岁,朕代表兆康百姓,欢迎各位,希望来年,兆康与北古多国能够和平共处,共谋发展。在座兆康的大臣,国之栋梁,兆康能国泰民安,多亏各位的勤勤恳恳,为国为民,朕希望诸位能继续辅佐朕,建立更为强大的兆康。”
“吾皇万岁。”百官异口同声。
子晞笑道:“那么,晚宴就开始吧。”
子晞话音刚落,一群舞女缓缓走出。子晞松了口气,大家的视线终于转移了。子晞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书蓝端正地坐在一旁,子晞侧头看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书蓝了。子晞暗叹口气。
子晞向坐首看去,胧玉正含笑看着歌舞。胧玉回来那天来述职,她变了很多,虽然时时都在笑着,但已经看不出原来一丁点的样子。
似乎察觉到有人看她,胧玉回过头,朝着子晞遥遥举杯。
子晞笑着举起酒杯回敬,胧玉的目光似乎在书蓝脸上徘徊一阵,才收回目光。
赫连文相自斟自饮,每一次举杯,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优雅和漠然。
你能不能感受到我的目光呢?子晞期盼地看着赫连文相,后者转过头,正当子晞振奋准备回之一笑时,他已经收回目光,好似根本没有看见她。子晞翻翻白眼,猛地喝了口酒,看向台下的歌舞。
歌舞十分精彩,众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一场舞完后,北古多国的使者执杯上前道:“我北古多国住天宣王福寿永康,祝兆康人民安居乐业。”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子晞也举杯喝下。
那人又道:“今日,我北古多亦为皇上准备了一场表演。”那人说着拍拍手,屋内的灯缓缓熄灭了几盏,一下子黯淡下来。
赫连文相执杯的手停了下来,看向场中,又缓缓将酒杯递到嘴边,微微仰头。
场中有一个人,一身蓝衣,手中握着一柄剑,半跪在地上。灯火亮起时,那人猛地起身,起剑一划,剑光闪过,剑吟阵阵。一曲剑舞,亦刚亦柔,一气呵成,密密麻麻的剑光似织成一个网。
满座皆惊,为他的剑舞,待舞剑之人停了下来,收剑半跪时,缓缓抬头,亦是为他的容貌。
微显麦色的皮肤上还带着颗颗汗珠,目光似天上星辰,嘴角微抿,模样认真地看着子晞:“你就是天宣王,我的妻子?”
座上的子晞愣了,又笑了,谁家的小孩子啊这是。子晞眉眼弯弯:“我是天宣王,但不是你的妻子。那么,你是谁啊?”
十二三岁的孩子眨着眼睛迷茫地说:“你既然是天宣王,就是我的妻子啊。我是来和亲的北古多的王子,叫徐离。”
子晞带着笑意看向北古多的使者。使者急忙上前跪下:“皇上,这位确实是我北古多的王子,只是他本不是今天献舞之人,这……是我疏忽了。”
“徐离?”子晞看向孩子,看着他汉人的容貌,有一瞬间的恍惚。
徐离看着子晞,仿佛在问:你叫我做什么?
“既然是北古多的王子,怎的容貌和名字都与汉人相似?”子晞疑惑。
“我的母亲是汉人,我自小就学习汉语的。”徐离答道,又忍不住自我夸赞一句,“说得很好是不是?”
子晞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笑了:“是说得很好,如果不是有人证明,我都不会相信你是北古多国的人。”
徐离得意地笑了,又问道:“我可以上去坐吗?”
边上的使者已经冷汗涔涔了,慌忙道:“王子年幼不懂事,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子晞只是看着徐离问道:“你为什么要坐上来?”
徐离理所应当的说:“我听说你旁边的人是你的宫妃,既然如此,我也是你的宫妃,为什么不可以坐上面?”
书蓝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简直就是要拂袖而去。
子晞也有些不高兴了,孩子天真可爱是好,可是这样缠闹不休就惹人讨厌了。“你不是宫妃。”子晞平声道。
徐离似乎有些委屈,看了子晞几眼,又看了书蓝几眼,咬咬唇,“哼”了一声就回到一边了。
子晞见他识趣,也就不再追究,看向身旁的书蓝,书蓝倒了一杯酒,狠狠地灌。子晞轻声道:“书蓝,你不要在意。”
话音刚落,书蓝站起身就甩了子晞一个背面,冷着脸走了……
满朝文武瞪大眼,张大嘴,目送司宫使。尤其是公冶黍,又惊又怒,还回过头看子晞。大约是看到子晞脸上只有无奈,才放下心,缓了口气。
子晞无声叹气:什么时候温润如玉的书蓝,就变成冰山美男了?不行,等公冶黍回乡养老,她就得把书蓝送出去,不然冰山美男就要变成深闺怨妇了。罪过,罪过啊!
接下来的的表演,子晞看得没滋没味极了。一道怨怼的目光一直跟随她左右,她凝神去找,原来是那个叫徐离的孩子,坐在角落盯着她。
子晞按按眉头:今天这叫什么事啊。
胧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赫连文相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酒杯把玩。颇有眼前美人尽是白骨的感觉。
一直到午夜之后,宴会才结束,子晞拖着疲惫的步伐向盛景轩走去。刚走到门口,子晞打了个哈欠,简儿道:“奴婢去叫门吧。”
子晞拉住简儿,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子晞正要进门,里面忽然传来说话声,而且越来越近。子晞急忙拉着简儿躲到一边的树丛里。
书蓝的声音传来,冷冰冰的:“长公主还是尽快回去吧,夜宴已经散了,被别人看见,总是不好的。”
“看见?谁会看见?子晞吗?你进宫之后她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根本就只是在利用你!”胧玉的声音响起,饱含怒气。
“长公主喝醉了。”书蓝的声音依旧冰冷。
胧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有一种悲哀:“真的是我喝醉了吗,书蓝?那你呢,醉了这么多年,可有醒过?那么多的耳光,你都没醒吗?”
书蓝气怒道:“我说过了,我的事,不用你管,请你离开。”
“书蓝!”
“走啊!我不想见到你。”有人将门打开,又“嘭”地关上。
胧玉愤恨地踢了门一脚,道:“总有一天,这道门会为我打开!”说完拂袖而去。
子晞蹲在草丛里发呆,半晌简儿才轻声唤道:“皇上?”
子晞迟钝地“啊”了一声,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落叶,茫然走出草丛。简儿皱眉问道:“皇上还要进去吗?”
子晞看了看那扇门,摇了摇头:“这扇门真的不该为我留着。我们走吧。”事到如今,错了,也只能错了。
子晞回到寝宫,赫连文相已经在等待。
子晞脱去外袍以及一身寒气,走进去:“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不回去睡觉?”子晞说完又一个呵欠。
赫连文相看着茶杯道:“茶凉了。”
子晞坐过去:“我去溜达了一圈。茶凉了总还有热的。”简儿上去添上热茶。
赫连文相将热茶推过去:“今天那个北古多的王子,你怎么看?”
子晞将茶捧在手中,舒服地叹息一声:“温暖啊。”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反正是没听说过北古多还有什么汉人王妃。”
“有是有。”赫连文相道,“只是听说这女人别人从未见过,只是很得北古多王的喜爱,确实有一个儿子。”
子晞转转眼睛:“连你的人都查不到?”
“没有关于她的更多资料,而且北古多王把她保护得很好。”赫连文相喝了口茶。
“那就奇怪了,一个人出于什么目的,会把自己的老婆藏起来呢?”子晞撑着脑袋想。
“你打算怎么做?”赫连文相又问道。
子晞一愣:“什么?”
赫连文相敛眸喝茶:“打算收入后宫?”
“啊?”子晞惊诧,“收入后宫做什么?一个小孩子。而且你都说他来历不明了,让他进宫不安全。”
赫连文相不说话,又喝了口茶,见子晞撑着脑袋又打了一个呵欠,才缓缓起身:“你休息吧,我走了。”
子晞点头。直到他走出门口,逐渐走远,才回过头默然眺望。
简儿站在一边:“皇上还不休息吗?”
子晞捂着嘴,疲倦地走进里屋,把自己扔在床上,道:“简儿你也回去吧,不用留下来伺候。”
简儿应了一声,熄灭屋外的灯,轻轻带上门。
外面已经一片静谧,床上的人缓缓坐起。橘黄的灯光映出子晞眉下的阴霾,明天不用上朝,但是依旧会忙碌。子晞心生疲惫与胆怯,本能地想要逃避,如果可以离开这座深宫,而不伤害任何人,她一定早就走了吧。可是已经答应过赫连文相,又怎可食言?
究竟自己要的是什么,子晞一时迷惘。长叹一声,子晞倒下去,抱着锦被,裹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