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月漠Grace

2、幻听

　　车在暗夜的环路上奔驰，如同黑色的蝙蝠。泼洒下来的金色灯光在午夜总能让人想起一些往事。
　　音响里流淌出来的音乐很耳熟。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稳定，指骨却愈加分明。
　　多少个相似的夜。一样深蓝的天幕缀着寒星。一样明亮的路灯矗立在旁。一样的歌声，从一左一右两只白色耳机中流淌出去，从他的右耳、她的左耳流进彼此心里，又化作温暖，从他的右手、她的左手传递给对方。
　　那时候，她常常要求的“一起压马路”在他看起来单调无趣又浪费时间。
　　可现在，这却成了他心中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辛酸幸福。
　　他按下快进键。下一首歌，也似曾相识。
　　“今晚有流星雨哎！”
　　“……”
　　“什么不关你事嘛！陪我看好不好？”
　　“……”
　　“求你了！明晚我给你做大餐，行不行啊？”
　　“……”
　　“你不陪我，我就再不理你了！”
　　“……”
　　“耶！亲爱的你最好了！”
　　陪她坐在阳台上望天，听歌，吹一夜的凉风。列表里的歌随过往流动。当时便是这首歌。他觉得太做作，而她却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
　　她说，这首歌很像他们的爱情。
　　夜色多温柔，你就有多爱我。
　　流星雨没看见，她病倒了。不仅大餐化作泡影，还要他费心照顾。似乎还能感觉到，掌心感受到她的额头变得温凉时那种如释重负般的欣喜。
　　现在听来，这首歌还真是挺动听的。可能是时光让耳朵变得宽容。甚至，出现了幻听——
　　“我说什么来着？”
　　苦笑。对，你说的都对。是我太过骄傲，不肯低头认错。可我现在想要认错，你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机场。检票口。他看着她手边巨大的箱子，不禁有些心慌。
　　“要走了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我接你。”
　　“不回来了。”
　　他微微黑了脸：“别开玩笑。”
　　她抬起头来：“没开玩笑。”
　　“你答应我的……”
　　“我是说过，会回来。但现在没必要了。”
　　她转身。他拽住她，青筋毕露。
　　“分手也得有理由。”
　　她低头看表：“你手机可能响很久了。”
　　他掏出手机，铃声很微弱。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桓哥，我在机场外等你呢。还是那俩帕萨特，出来给个电话……”
　　“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看了你手机，知道她今天约你去郊游。”她看着他，表情漠然，“你不喜欢的我一件件改掉，我唯一不喜欢的，你一点也不在乎。”
　　他急得声音都变了：“我改！我真的改！你别走好么？”
　　她掰开他的手指：“晚了。”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优雅的背影，没入人流之中。

　　晚了。当他千里迢迢追到美国，站在那所高校的大门前，才意识到，他没有勇气。“去追她回来”的信念，支撑着他飞到地球另一边，却在最后一刻被定向爆破，土崩瓦解。也不知，她后来走出校门的时候，有没有踩到他的泪痕呢。
　　晚了。这是她亲口给他们的爱情定下的结局。
　　是命运，是魔咒。是不可抗拒，是追悔莫及。

　　钥匙几次都插不进去，只能用两只手把着，门才开了。
　　他觉得他需要一杯冰酒。一定是天气太冷，手都冻僵了。
　　睡前例行公事，上网看微博。
　　她又去了博物馆，她今天中午吃了海鲜。她三分零七秒之前刚刚打开一罐速溶咖啡。
　　他庆幸。还好微博浏览无痕，他可以放心大胆的看，反复的看，直到背下来。
　　也只能看。生怕她一怒之下取消好友，他便连看都看不得了。
　　他端起酒杯，嘟囔着：“就一小杯，不多喝。”
　　躺下。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晚安。”
　　“晚安。”他心满意足的睡着。

作者有话说

　　【在远方的时候，又想你到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