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工少年部2Pu》不问雪

2、第二話

　　我不仅累得歪掉，而且一想起昨天的事整个人就没劲。

　　作为一个刚过了二十五岁生日的成年人来说，未娶妻生子也不算奇怪，但对一个以早婚为主的家庭而言，这是不可思议的。我就因为这个事而被叫回养父母那里，整整轰炸了我一个晚上外加一个清晨。

　　想到这里我从裤袋里掏出四张A4纸，其内容全是密密麻麻的年轻姑娘家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和家庭背景等，还有的内容如养母说的：“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到时候我给你电话，约了哪家女孩子你就看一看她的电子照，到时候可别给我认错别人。”

　　当时养母的亲儿子就在一旁笑得那叫嚣张，好像以后他不用结婚似的，一副令人看了就不爽的狐狸脸。

　　养父母家姓的叶，不过我不随他们姓，听说是不想我连自家的姓都没有，这样似乎挺不厚道的。对于在三岁那年，双亲为毛把我丢去福利院已经没人解答得出，只是当年养父母看到我脖子上挂着狗牌，牌子上写着“李立联”三个比草书还草书的姓名，到现在也在想，那么草的字居然能看懂，真是吃了狗屎运之类。

　　而叶即礼是在我十二岁那年，入秋时分出世的。小时候的叶即礼是个很会讨人喜爱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跟在我身边。叶家是美术专业的，所以从我被领养那天起便被他们轮流抓去画画，但又因恒心不足，到最后是半流放的形式随我去了。但是叶即礼不同，他天生下来就有着极高的绘画天赋，看样子是遗传他父母基因。

　　不过上了初中后，叶即礼不再那么讨喜了。很多时候总是针对我的言论，然后被我驳得无话可说就又扯上“你不是姓叶的在这里多嘴干嘛？真不害躁！”的话。

　　“我是不害躁啊，反正不姓叶的。”当时我就这样回嘴。

　　结果闹得大家看见对方都有种“你怎么不去死啊”的表情在酝酿着，至于后来怎么和好的我已经记不得。反正那个讨厌鬼很对不起他名字就是了。

　　眼看着一堆堆又烦又裹脚的事接踵而至，我脑子就开始犯晕起来。又想起陈少茂这个别扭得像个小姑娘似的少年，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跳起来了。

　　我揉着太阳穴懒慢地去厨房煮了碗油葱面，吃完后又去捣鼓还未翻译完的游戏，等鼓胀出来的胃小了后洗了澡，爬上二楼就着床躺下。假声呼噜地叫了几声，发现Pu街在夜晚总是很安静，破小的防盗窗外正好看到对面那柱黄橙橙的街灯。

　　昏昏沉沉地闪烁出幽黄的光圈。

　　我转回脸睁着眼望着顶头上转得呼啦啦直响的风扇，突然想起今天陈少茂热得发红的脸，心里打了几回算盘，还是决定买台新的风扇好了。即使入秋，天气依如夏天那样燥热，而且室内还开着散发热量的机械，这还不把他给热坏了？

　　难怪脸红成那样子。青少年果然是个麻烦。

　　第二天我穿着背心短裤，去了趟商业街那边。走进电器店销售员扬起甜甜的笑容迎了上来，一闻我想买风扇，就带我去到摆满风扇的架位边，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不贵的不说。

　　我打断她说：“哪款便宜的就要哪款吧。”

　　销售员僵怔地张着嘴，一脸“先生你真风趣”的面孔，圆亮的眼睛微眯，又恢复过来柔柔说：“正巧我们今天搞促销活动。”她走到另一边，抬手往悬挂着密密麻麻的空调指去，接着说，“买空调的话很优惠哦。”

　　“我带不够现金。”我面无表情地说。

　　销售员矜持含蓄地说：“没关系，我们这里可以刷卡。”

　　她连带轻笑几声，看着我的眼神温柔得能挤出汪洋大海，而我就是她眼里的小丑鱼。

　　我把手枕到脑后，左右思虑，摇摇头，老实说：“我卡里没钱。小姐，我确实只想买风扇，你别逗我了。”

　　销售员蹙起眉头，对我的不满瞪时显露出来，不耐烦地向我推荐了艾美特落地扇，风速还行，三百来块钱。我从包里掏出三张红纸，两张二十块，加三张一元递给她，在她想接过的时候我又收回去认真问：“有送货□□没？”

　　她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说：“客人有这种需要我们当然能将风扇送到你家。”然后问我地址，记录好了我才慢吞吞把钱给她说，“有服务不错，美女也好看啦。”

　　我将销售员塞给我的□□揣进裤袋，踢踏着鞋走出店铺。

　　热热辣辣的中午太阳光刺疼了我两眼，眼泪流了一行。回到破房子里，送家电的也跟着来了，不过态度真要人命，丢在屋内就急匆匆开溜，气得我发闷。

　　而这时，陈少茂放学来我这里准备蹭饭，丢开书包靠了过来帮我弄风扇。

　　等连上插头转动风扇后，他懒懒问：“没事干嘛买风扇啊。总是抱怨没钱，连饭也快吃不起，真是受不了。”

　　我没理他的话，问：“不生气了？”我瞟了他一眼，才起身到厨房里搯米煮饭，接着又说，“我还以为你又像上次那样没几天也不来我这里，所以这顿饭没别的菜，吃不吃煎蛋？”

　　“我在问你为什么花这个钱啊！就你做的游戏翻译能攒几个钱？没钱还乱花，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他大吼。

　　我停下手来，看着平底锅里噼里啪啦溅起油花的鸡蛋，一时间找不到话说，也就沉默下来。金黄的鸡蛋盛在碟子里，勺两碗白米饭，期间趁陈少茂吹风，又从冰箱里小勺半碗的肉梅搅在饭里。像这种热辣辣的天气，开胃是很重要的，而且一想到那孩子还要顶着太阳上学，怜惜得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陈少茂一直盯着新风扇瞧，碗里的鸡蛋被戳成碎烂。我一时没忍住，挪了位置把风扇挡在背后，登时对上他蹙眉的样子。

　　“我没风扇那么好看么？”我嚼着饭咬了一口蛋说，“总之我给家里添个电器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再说很热不是吗？那台破旧的老风扇已经扔到街巷口的垃圾堆里，估计捡破烂先生拖回家里维修一番再拿去当二手卖出去也说不定呢。”

　　说完，我自嘲一笑。

　　我还记得这年热起来的是六月。在某一天里陈少茂抱怨说：“哇！这里是热带吧，啊喂！李立联，你就不能买一台风力好一点的风扇吗？你想我热死啊！”

　　饭后我躺在竹榻上假寐，而陈少茂则打开电脑整理E盘上的素材文件。那些素材是我早期整合下来的，虽然已经很久没打开看看，但还是清楚他一直有帮我更新或增删。

　　距离他断断续续来我家画图的日子已经有半年多了，从那场突兀连绵的春雨中走到了蒸腾着热气的夏夕，看着他从高一升到高二，从一个可能成为理科生的学生变成一个艺考生，也许我对他抱有期待的目光。一个青少年的成长，而我就是见证人，这不是每个人都能享有的特别待遇。

　　突然，陈少茂扭头看过来，见我还未睡着就说：“晚上我还可以过来不？那幅画......我想重画。”
　　我好奇地说：“我不知道你家庭环境到底如何，但不认为你家里连绘画工具都没有。蒙我是不诚实的行为哦，说吧，到底想要干嘛？”

　　许是他被我看得不自在，转回头又闷闷捣弄电脑，一语不发。我瞧得无趣，翻过身瞌上眼浅睡了一会，没多久就听到关门声，听着脚步声远去后我才爬起身，踱步走到门外，坐在门槛上发了一阵呆。

　　下午两点左右，原本清静的街巷也逐渐热闹起来。从街内疾奔向街外的住户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都会无意识的瞟我一眼，然后又急急收回目光，那种很是嫌弃的视线对我来说并不意外，也不陌生。

　　而那个婆娘也在这个时候拉家常谈，抑扬顿挫的粗哑的嗓音比平时高了几个分贝。我不知道那个婆娘为毛那么爱八我的卦，一脸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有多糟糕，邋遢的样子，很是愤世嫉俗，好像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李立联很不可理喻。

　　“那家伙我看他好不到哪里去哩，之前的那个......”

　　婆娘的声音突地低了下来，我还觉得奇呢，抬头看去，却见往回走来的陈少茂寒着脸瞪着她们，没多久就一哄而散。

　　我迎着光，他却背着光，居高临下地注视我。

　　“怎么回来？我不喜欢逃课的孩子哦。”我不慌不忙地说，“忘记什么东西就去拿，拿完就给我赶紧上学，别碍着我。”

　　他耸了下肩膀，越过我直往屋里走去，没多久走了出来，临走之前俯身说：“李立联你被人说也是活该吧。”

　　“说我活该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以后说我活该的人还多着了，我听着。嗯，好了，上学去吧，艺考生。”

　　被我这么一堵，他气得红了脸，一脸“我再鸟你的事就去死”的悲愤的表情，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