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天涯》御水而舞

72、第十八章 谁能道正邪是非 破狼役爱恨难究（三）

　　柳家堡。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熹微的宁静。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柳婶听到叫声连忙赶到兰心所住的下人房，却见门口站着好几个惊魂未定的丫环仆人，“大清早的不做事，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柳婶……兰心，兰心……她死了……”一个丫环颤着声，抽泣地说道。
　　“什么？”柳婶惊愕不已，急忙拨开众人，踏进房里一看，只见房里一片沉寂，兰心安静地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床脚放着一个瓷盘，里面还有些许燃尽的香灰。柳婶触了触兰心的鼻息，果然已经了无生气。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定了定神，吩咐道：“快，先通知老爷！”
　　柳啸海不多一会儿便闻讯赶来，简单听了其他下人的叙述，又看过房间的摆设、检查了兰心的尸体，最后惋惜道：“兰心身上并无外伤，肤色也正常，并未发黑，不像是中毒而亡，唯一的推断便是在梦中意外猝死。安排几个人为她好好料办后事吧。”
　　“是，老爷。”柳婶抹着眼泪应声道。
　　柳啸海踏出房间，难解的疑虑却在眉心郁结。虽然查不出兰心离奇死亡的原因，但是他可以断定，这其中必有蹊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陆云凝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对门外时起时隐的喧闹声、哭声充耳不闻，只是手执玉梳，梳着垂在手上的青丝，轻轻的，缓缓的。
　　镜子里的她，嘴角浮现出一丝幽然诡异的淡笑。

　　静花坳。
　　柳怿寒从沉沉的昏睡中逐渐清醒过来，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头还微微有些晕痛。他试图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被麻绳捆绑着。伏在桌旁的宋冕和宋婉琪听见响动，也都醒了过来。
　　“柳大哥！”宋婉琪欣喜地靠近床边，手刚要伸过去，却又在半空中怯怯地收住，生怕他还没有恢复成以前的柳怿寒，“你……你醒了？”
　　“婉琪……宋冕……”柳怿寒暗哑着声音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呃……”宋婉琪看了看宋冕，又转过脸道，“柳大哥，你做过什么……你不记得了么？”
　　柳怿寒看了看他们俩，努力地回想着，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婉琪，我想他既然认得出我们，说明独孤前辈的办法已经奏效了。我帮他解开绳子，你去请前辈和大师他们过来吧。”宋冕道。
　　宋婉琪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宋冕，我只记得我和迷霄宫的人大战一场后受了重伤……后来还发生什么事了么？”柳怿寒迷茫地问道。
　　“我先帮你解开绳子，再慢慢跟你说吧。”

　　迷霄宫。
　　萧芸儿蜷在石牢的一角，睁大着空洞无光的眼睛，惶恐而警惕地听着周遭一切细微的动静。现在没有大哥，没有宋哥哥在身边，再加上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她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忧惧和无助。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尽管来人是有意走路不出声，但失明后的萧芸儿听觉却比常人更为敏感：“谁？”
　　来人停下脚步，示意看守打开牢门，然后暂退出去。
　　听着牢门刺耳地开启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萧芸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那么想听我说话么？小美人儿？”一个淫邪的声音突然在她耳旁响起，手还不安分地抚摸她的脸颊。
　　“啊！”萧芸儿吓得挥手挡掉他的手，惊慌失措地向另一个方向躲去。一堵墙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不得不转过身，背抵着墙，慌乱地说道：“你，你是杀死小巧的凶手！我认得你的声音！”
　　“被小美人儿记得是我的荣幸！”祭魂阴笑着说道，“虽然你看不见我的样子是可惜了点，不过，我一定会让你记住我一辈子的……”
　　萧芸儿听出他似乎话里有话：“你……你想干什么？……”
　　“哼哼……你说呢？”说着，祭魂便似恶狼般扑向了她……

　　“参见洛雪使者。”站在走道内的看守向洛雪叩拜道。
　　“雪姑娘是奉二宫主之命来察看人犯的。”洛雪身边的侍者曲莺说道。
　　看守微觉奇怪：“可是……”
　　“可是什么？雪姑娘你也敢拦么？”
　　“属下不敢。”看守忙道，“只是现在祭魂使者在里面，说要审讯人犯，让我在这里候着。”
　　“祭魂？……”洛雪眼中突显凌厉，连忙冲进石牢，却见祭魂正撕扯着萧芸儿的衣衫，意图不轨。她倏地长剑出鞘，迅如惊雷闪电般刺向祭魂后背。祭魂察觉身后有风袭来，连忙侧身一滚，剑尖在芸儿胸口蓦地停住，改而向右上扬，祭魂猝不及防，右手手臂上被划出一道血口。
　　祭魂没想到洛雪会对他动真格，且剑剑毫不留情，一个鲤鱼打挺，想要夺门而逃，哪知洛雪的剑已横挡在前，直削他头颅。祭魂慌忙后仰，双手撑地，右脚上踢攻击她后腰。洛雪左手挡格，顺势一撑，左脚就势踢中了他的脸颊。祭魂翻滚至墙角，刚坐起身，却见洛雪的长剑朝他眉心直刺过来！
　　一泓寒光即过，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滑下。
　　“曲姐姐，你干什么？”洛雪没想到曲莺竟然会赤手抓住她的剑刃。
　　“雪姑娘，祭魂使者是宫主的人，你杀了他就等于和宫主作对，宫主不会放过你的！”曲莺急切地说道。
　　“死在我剑下是他咎由自取！”洛雪冷冷地说道。
　　剑尖抵在祭魂的前额，沁出一丝血红。只要再用力一点点，他就会剑穿而亡！
　　“雪姑娘！”曲莺还想要制止她，却被洛雪弹出的暗器击中虎口麻穴，手掌不自觉地松开了，那柄冰冷的剑在她掌心擦出灼痛的血痕，继续向前突刺而去。恰在此时，翔龙索长驱而至，索端的三角锥击中剑面，剑尖减力微偏，却划破了祭魂的右眼。
　　“啊——”只听祭魂一声惨叫，汩汩浓酽的殷红从他捂着右眼的指间流了下来。
　　苍尘微愣，手腕一转，翔龙索应力而回，绕在洛雪的月影剑上，将其扣住。
　　“苍尘！连你也要帮他？！”
　　“我是在帮你！为了祭魂丢掉你的命，不值得！”苍尘说着，转而瞪向祭魂，“还不快滚！”
　　祭魂忍痛爬起身来，临走前阴恻恻地丢下狠话道：“你等着，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洛雪怒视着祭魂的离去，大力将手中的剑甩在了地上。她转过脸，看了看曲莺受伤的手，又看了看吓得瑟瑟发抖的萧芸儿躲在角落里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从怀里拿出一瓶止血散对曲莺道：“以后不要再用手挡我的剑；还有，把她带回我卧房。”
　　“雪姑娘，她是宫主的人犯，把她带回去，好象不太好吧？”
　　“按我说的做，若宫主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洛雪坚持己见，不容有拒。
　　“是，雪姑娘……”曲莺应道，伸手去扶萧芸儿。
　　“别碰我！”芸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曲莺推倒在地，双手护在胸前，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惊慌地向后挪动着身子，拒绝别人的碰触，脸上的泪珠不断滚落，“不要过来……不要碰我……不要过来……”
　　“雪姑娘，这……”曲莺为难地看着洛雪。
　　苍尘一语不发，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强行带起来，哪知芸儿反而挣扎得更厉害了。苍尘眉头略微一皱，右手两指相并刚准备点她的穴，却听得洛雪开口道：“芸儿，已经没事了。”
　　恍若魔咒般，萧芸儿听见洛雪的声音，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空洞的眼神怔怔地望着前方。
　　“没事了，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我保证。”洛雪走到她身边蹲下，轻声说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原本应该在芸儿面前继续保持冷漠，扮演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角色不是么？她不该对她流露出一丁点儿关切之情的。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救她，不去安抚她。
　　萧芸儿嘴唇微微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可晴……”她啜泣着扑进洛雪的怀里。
　　听到她嘴里喊出的名字，洛雪脸上有一丝怔然，那种感觉，就仿佛听到一个回旋在夕阳残照、破壁断垣上空的遥远的回声，陌生却又久违，恍若隔世的苍茫。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地忘记过去，很坚强的死心，却没想到芸儿的一声轻唤，不经意就触动了她心底最脆弱的悸痛。
　　她的手在半空中犹豫半晌，终于轻轻抚上她的背。